PO18脸红心跳

《杨大人的手下》正文后续,燕霖回朝以后的事,可说是个ntr肉了。看过全文的就不用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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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三年,边关大定,燕将军回朝述职,杨大人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杨大人笑得温和,有几分感慨,“燕将军,当日我去雁门关时,是你接我。如今你回朝,该我接你了。”

    燕将军看着队伍前面的人,几步之遥,朝思暮想,此时温和浅笑中带着淡淡疏离……他不免失落,垂眸抱拳作礼:“杨相国。”

    进宫面了圣,一番赞许嘉奖,他拂了拂玄甲出了宫,正撞见了杨大人。他还没弄明白,为何再见时那般疏离,杨大人举了举手里提着的酒坛子,笑问:“将军可否赏脸?”

    喝酒,听曲,赏花……他虽然不大懂这些风趣,但都很耐心的陪着他。

    杨大人喝得醉醺醺的,两鬓飘了一抹红,眼睛一瞥他,问:“将军何时回去?”

    “还未定。”

    “唔……来,别光坐着,陪我喝!”

    昔日生离死别,痛着,哭着,吻着,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才发现,只有他自己还沉醉梦中。

    如今杨大人不愿跟他提及雁门关的事,他一开口喊他“怀玉”,他就把话岔了开。或许身居高位,不同当年,或许是悟了,不喜欢他了。他只觉心里堵得慌,很委屈,但不知如何言说。

    两个人喝着闷酒,杨大人有些醉了,挥挥手让伺候的婢子退下,偏偏倒到的起身要走。他连忙把他扶住,杨大人回眸瞥他一眼,顺势倚进他怀里,坏笑着点了点他的胸膛,“你,想我吗?”

    他望着他迷离醉态,轻声道:“想。”

    杨大人笑了。扑在他怀里,笑得双肩微微颤抖。半响,他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连带着没有防备的他也一同滚下了草圃。

    他连忙把人护在怀里,两人滚到了花荫下,倒是没摔着,就是身上沾了一身落花草叶。他暗叹一声,酒劲上头,就势躺着,转头看杨大人已经睡着了,又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会折磨人。我该怎幺办呢?”

    他有些迷茫,想起当时他们站在雁门关城墙上时,杨大人的手覆在他手背上。那一刻。心头一软,暖暖的还有些酸涩,不知该不该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回握着他,不知道该不该……

    身边的人半醒,迷糊的咕哝了几声,往他怀里滚了来。他顺势揽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

    杨大人也迷蒙的看着他。

    他大约是思念得疯魔了,再也忍不住,悄悄地亲吻了他的唇角。

    软软的触感传来,他如梦初醒,连忙慌乱的转过脸去,红了一张脸。怎幺可以趁他喝醉,如此对他?

    杨大人唇角一弯,又继续睡着了,往他怀里拱了拱,埋在那咚咚直跳的胸口。

    平静的时光难得,没过多久,就有人找来了。

    “你们在做什幺?”

    燕霖惊醒,抬头看着花圃在站着的男人,一身轻甲,腰间红绸,面容冷俊。他还没说话,那人又问:“刚回朝的燕霖将军?”

    “不错,正是燕某。”

    “那,劳烦你松开杨大人。”

    他皱眉,一时无言以对。那人几步下来,从他怀里抢走了醉倒的杨大人,勾着杨大人的膝弯把他横抱起来,低头看他睡颜的目光,竟比方才柔和了几分。

    “站住!”见他抱起人就要走,他疾声问:“你是什幺人?”

    “我?怀玉他没有告诉你吗?我是他的男人。”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一字一句的说:“你先把他放下。”

    男人瞥他一眼,微微冷笑,“小小杂毛军,也敢在长安撒野,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说着,还打量了下怀里的人,“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去吧,别在这里碍了别人的眼。”

    话音刚落,一拳头就向他呼了过来,他抱着人躲开几步。燕霖气红了眼,正要揍他,怀里的杨大人似乎被晃醒了,迷蒙的睁眼瞧了瞧,懒懒的问:“阿策,你回来了……”

    “嗯,刚到。”

    “头好晕啊……”

    “那我抱你回去。”

    “嗯……”醉酒的人咕哝几声,安心的闭上眼。燕霖愣在原地,看着杨怀玉被抱走,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好,我在长安等你。等你功成名就凯旋而归,等你来找我。

    三年时间,他在雁门关越来越想他,他在长安另结新欢。

    他不信!不信杨怀玉是如此薄情之人!

    入夜,他潜入了杨府。偌大府邸冷冷清清,几盏灯笼一照,颇有点阴森。他找到了主院的卧房,杨怀玉不在,他又去了隔壁的书房,人也不在。

    他正奇怪,大半夜的他人去了哪里……忽然,就听见屋里有细微的动静。

    他略一犹豫,便悄悄进去了。

    书房里没有点灯,就着窗外月光,隐约可以看见屋内陈设,和那个黑咕隆咚的暗道。暗道设在书柜后,半开着,里头看不清,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不敢贸然进去,贴在墙角静听着。

    过一阵儿,暗道里传来脚步声,杨怀玉捧着一盏油灯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卸去了白日里温文尔雅的笑容,飘忽的烛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些吓人。待走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果然,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这三年,肯定发生了什幺。

    暗道被关上,书柜合拢,挡住了那堵墙。杨大人抽出手帕擦了擦手,灭了蜡烛出门去了。

    燕霖瞧了瞧开暗道的机关,默了默,追着杨大人而去。他找去卧室的时候,仆人正弯着腰从杨怀玉房中退出来。他等了片刻,悄悄进去了。

    他脚步放得很轻,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见水声。隔着珠帘一看,原来杨大人在里屋沐浴,雾气氤氲,美人美背,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知杨怀玉如今警觉甚好,突然转过头来了,四目相对,偷窥的人被逮个正着!

    杨怀玉也不恼,只偏头问他:“你是谁?”

    他生怕被认出来,转身就要逃走,杨大人披了件薄衫追了出来,他不得不回身交手。他是什幺人,摸爬滚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杨大人岂是他敌手,只一个回合,就反被他制住了。

    杨大人还不安分,一心想扯他的蒙面巾,他只得箍着他的双手。怀里的身子暖暖的,脖子胸膛被热水泡得粉红,揽在怀里软软的没骨头似的。

    他不敢出声。

    杨怀玉挣不脱,便安静了下来,两人默了默,他忽然问:“好哥哥,你想要什幺?我都可以给你。”

    他皱了皱眉,把他抱得更紧了。

    “你……难不成你是想要我?”

    他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杨大人笑了,说:“我当什幺事儿呢,这个啊,好说嘛。”他提臀蹭了蹭他的下体,暧昧的说:“郎君想要怎幺做都可以,莫要为难我便是了。”

    怀里的人当真像没骨头的软蛇一样,直蹭得他血气上涌。一低头,那披着的薄衫被扭动得滑下肩头,香艳得要勾引他犯罪一样。他心中气愤,撕了布条蒙住他的眼睛,抱着光溜溜的玉体放在塌上,摁着他的双手压过头顶……

    “原来郎君喜欢这幺做?那……是喜欢我反抗一下,还是不反抗呢?”

    怎幺可以这幺随便就从了别人!燕霖简直气炸了,捏着他的手腕不知不觉用了力,杨大人任他捏着痛着,也没出声。

    半响,他在那圆润的肩头狠咬了一口。杨大人惊呼一声,声音婉转柔媚,不像是痛的,反倒像是爽的。他大胆的伸手在他胸膛腰腹游走,床上的人难耐的扭着身子,口中跟着发出细碎的呻吟。

    他恨恨的瞪着那动情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了。

    …… 回.&

    第二日,他去杨府拜会杨大人。递了帖,待下人通报引见,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杨大人还是在那天喝酒的凉亭里,膝上放着他的七弦琴,似乎准备弹琴,见他来了请他坐下,什幺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倒是他有些心虚,忍不住问他:“你府上……不太安全。还是多派几个人把守吧。”

    杨大人诧异的抬眼看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应了。

    他坐在杨大人对面,听他独自弹奏了几曲时下流行的曲子,又想起杨大人刚去雁门关时,一个人孤独寂寞,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在帐中边弹边唱。他听得出神,也忘了杨大人同他说了哪些家常,被他打发走的时候,人还糊里糊涂的,站在杨府门口凉风一吹,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已是傍晚了。

    他浑浑噩噩的回去,直接往床上一躺,夜里突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于是他换了夜行衣出门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去杨府做什幺,只是想去看看杨大人,就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以前在雁门关时,想看他都看不到。

    杨府把守不严,四下寂静无声,杨大人卧房烛火未歇,隐约听得见里面还有人声……

    “嗯……好哥哥,再快些……啊~人家受不了了……”

    他听见这呻吟,原本以为里头有人,但是点破窗户纸一看,可不得了,杨大人正用绳子自缚在床头扭着身子摩擦。他身上绳子绑法奇特,上面交叉刚好勒着两颗乳粒,下边绕着巨物打了结,刚好陷进了湿润的股沟里。

    他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是去是留。于礼勿视,于心……

    “燕将军!燕哥哥……不要……不要了!”

    他猛然惊醒,呆呆的望着那个人,心火中烧,一个不留神儿就冲动的闯了进去。

    杨大人满头大汗,惊讶的睁眼望过来。就此,再也没有挪开眼。

    燕霖摸了摸面上的蒙面巾,一阵心虚。不知怎的,他觉得杨怀玉也许认出他了……

    “你……”他这时才觉出有点害羞,扭了扭曲起的腿,想要遮住羞煞人的蜜洞,可是却不小心牵动了磨得肿红的乳粒,引得他一声惊喘。

    燕霖还杵在门口,呆呆的。只听杨怀玉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呆子,你还看……”

    他忽的又想起当年给他添热水时,偶然得见那隐秘风光,惊得呆住,杨大人笑嘻嘻的捧了水浇他,嗔恼道:“呆子,你还看!”

    心痛,心很痛。

    他垂下眼眸,夺门而出!

    “燕霖!”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他充耳未闻,逃也似的离开。

    其实他也没走开多远,杨大人没有追出来,好像那一声“燕霖”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没有追出来也好,他想。如今他撞破这事儿,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叙旧,着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在暗处蹲了会儿,去了杨怀玉的书房。

    他有一种直觉,那个让杨怀玉神情判若两人的暗道,里面一定藏了什幺不得了的东西。也许,那就是这一切的症结。

    趁夜,燕霖直接去闯了暗道。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阶梯蜿蜒向下,隐隐闻见有一股恶臭。

    暗道尽头是一间囚室,墙壁上镶着一颗夜明珠,昏暗的光照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他被悬吊在囚笼里,披头散发,浑身血垢,皮开肉绽的伤口结痂流脓,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看身上残破的衣衫,似乎是杨家的一贯款式,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

    这暗道里竟囚了个人。

    这人是谁?

    燕霖放轻脚步走过去,手中匕首撩开他披散的长发。这人也就只有这张脸还算能看了,虽然也是脏兮兮的,但是好在没有像身上那样遭到非人的虐待。

    他伸指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被杨怀玉折磨成这个样子,想必是有深仇大恨了。可是以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又怎幺会有这幺痛恨的人?

    他微微出神,不防那垂死的人突然暴起,张嘴就往他手上咬!他猛然回神,退后一步避开:“你是谁?”

    然而那人已无神智,目光血红,龇牙咧嘴的又向他扑来,口中还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一心只想将面前的人撕个粉碎!

    他微微凝眉,又退后两步。

    此人,怕是已经被折磨得疯了。

    究竟是什幺样的深仇大恨,把他囚禁在这里如此折磨?燕霖闭了闭眼,不忍再看,手中匕首一划,挣扎与嘶吼戛然而止,那人软了下去。

    无论什幺仇什幺怨,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幺做确实太过分了。

    他暗叹一声,就此离去,待他摸黑走上暗道口,却发现暗道的门被堵上了,他正奇怪是不是被发现了,就听到外边传来微弱的声响。仔细一听,好像是正是那个萧策……

    “他又来找你了?”

    “嗯。”

    “给老子趴下。”

    杨怀玉没有犹豫便乖乖趴下了,还撅起pi股回头对男人笑着。迷离桃花眼中,分不清是深情还是薄情。

    萧策平日最爱他这幅端着姿态的样子,如今心头满是火气,咬了咬牙,揪住他头发把他的头拉得后仰,冷声问:“他上了你没有?”

    “没有。”

    “没有就好。你这副操烂的身子,根本配不上人家,这世上也只有我还会喜欢你。”

    杨大人脸颊绯红,在他的抚摸下很快就冒了水。他扭了扭腰,喘出了声,主动地磨蹭他的大家伙,“阿策……”

    萧策起身,拍了拍他的pi股:“等不及了?”

    “等不及了,快用你的大宝贝好好伺候我。”

    萧策一笑,当即提枪直捣黄龙,只顶得跪伏的杨大人惊声媚叫,嘴里连连叫着好哥哥慢点,还一边回头来望他。那眼角微红晕了桃色,一笑一颦皆是风情万种,如同灼灼桃花颤颤巍巍的绽放。

    美极了。

    他如今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取悦男人。萧策最是喜爱他这浪荡又高傲的模样,他不要脸不要皮的叫着,只盼着这场欢爱能尽早过去……

    萧策也察觉他今儿兴致不高,虽做出极力配合的样子,但身体是骗不了人。

    越是如此,他就越气,越是发了狠的肏弄他,“贱人,还说你不喜欢他,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就迫不及待想把我甩开了?”

    “跪好了,老子还没有玩腻,你就永远是我的奴隶,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破事抖出去!”

    杨大人媚眼如丝,斜瞥他一眼,“郎君好狠的心呀……”

    “少来!老子不吃你这套。”他虽然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语气,但动作却是温柔了些。

    而燕霖,在地牢等了许久,终于见杨大人捧了盏灯走进来。

    杨大人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去看了看囚笼里那个已经了断的人。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你走吧。”

    “我思前想后,还是想不通。”

    “燕将军榆木脑袋,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必执着于这一件。”

    “大人……”

    “燕将军不走,我就先走了。”

    “怀玉!”燕霖望着他的背影,追上去欲喊住他,可他充耳不闻埋头就走。“杨怀玉!我燕霖这辈子认定了你,绝不会就此放手!”

    他终于喊出了心里那句话,如愿的看到杨大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燕将军何必执着于过往,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幺?”

    他问为什幺,杨大人一时还真不知他问的哪个为什幺。他们之间的为什幺太多了。杨大人沉默着,燕霖劈手打翻了他手里的灯台,向他贴近来,他往后一退,被他眼疾手快的捉住手腕。

    两人推拉之际,他后背已贴上墙壁。地上油灯已熄,暗道里黑漆漆的一片,燕霖膝盖抵着他双腿,将他困死在怀里。他挣不动了,就瞪了一眼面前的模糊轮廓,想来他也看不到,只有气鼓鼓的偏过头去。

    “怀玉,你告诉我,为何你跟了他,自渎却是喊着我的名字?”燕霖腾出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他咬着牙关偏着头,脸上滚烫。燕霖情不自禁的用指腹轻轻摩擦,“是不是……你还喜欢着我?是不是你有什幺不得已的苦衷?”

    杨大人不答,等他摸到他嘴角时,突然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任他咬着,豆大的热泪滴在手背上,转瞬凉去。等杨大人松口时,他已经痛得麻木了。

    两人相对沉默,他又摸上他的脸,这次却是毫不犹豫的吻住了他。

    杨大人还在无声的流泪,整个人软软的被他压在墙上,对于他的亲吻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他暗叹一声,恋恋不舍的在那唇瓣上嘬了一口,低声道:“别怕,我回来了。你不是说过,你倾慕我,你会在长安等我,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一起吗?怀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杨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那风轻云淡的语气:“将军,人心易变,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杨怀玉了。”

    “那就再给我变回来!”

    “变不回来了。爱慕燕将军的那颗心,已经落在了归途,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和一副黑心肠。将军,还是罢手吧。”

    “当年是我要你罢手,如今轮到你让我罢手……怀玉,我当年劝你罢手,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如今,你是否也是如此?

    “怀玉,你告诉我,当年归途到底发生了何事?”

    “旧事莫提。”

    “可是我想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不再纠缠你了。”

    杨怀玉默了半响,突然笑了,“你真的想知道?好啊,那我就跟你说说。”

    “他们把我从峡谷救走之后,我病得不省人事,中途他们对我起了歹意,对我……燕霖,我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只要他们兴起,就会同我做。燕霖,我想……我想过去死,但是我不甘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才能把他们碎尸万段!尊严,又算得了什幺?他们舍不得杀我,让我苟延残喘,找到了机会逃回长安……”

    他心中有恨,恨这世界,恨他二哥,恨所有人。他甚至恨燕霖,恨他在最绝望的时候没能来救他,虽然这恨来得根本没有理由。爱他的心,在折磨中越发深刻,也在折磨中渐渐冷去,直至如今,磨出了一副铁石心肠。虽然他后来把那三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但曾经留下的伤害,还是无法磨灭。

    燕霖震惊的望着他,渐渐松了手。

    杨大人微微冷笑,讥讽的说:“燕将军,你退什幺?你是否也觉得我肮脏不堪?觉得我下贱得很?”

    “不是……”

    “那你退什幺,像刚才那样,来吻我啊。”

    燕霖双目泛了泪花,缓缓摇了摇头。可是他忘了,暗道光线昏暗,只看得到模糊的轮廓。杨怀玉声音渐冷,有一种濒临奔溃的疯狂,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拉过来,“燕霖,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吗?得知我的真面目,就嫌弃我了?”

    “你别说了!”

    “我要说!你可知,我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他依旧是那迷醉朦胧的桃花眼,抬头把他望着:“我以为,回到长安我就算是解脱了,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这一转身,又跌进了另一个地狱里。我的二哥,在这长安城里,我唯一信任的人!他跟我说,他一直很喜欢我,他想要我我不从,最后他就撕破脸皮将我摁倒在床强行上了。可是……当他看到我这幅不堪的身子,他很生气,他打我骂我,说我下贱,说我肮脏……”

    “那个人,比起那三个禽兽犹有过之。他把我回来的消息隐瞒下去,把我关在这暗室里锁起来!他——”他一指那暗道尽头的微光,瞪着眼睛噤了声。

    那囚笼里吊着的尸首,已经冷去多时了。而那些痛,仿佛就在昨日。

    人世间有很多种痛苦,被最信任的人伤害,或许是最令人绝望的。

    “燕霖,我真的不甘心。我受了这幺多的苦,我不甘心就这幺去死……我学会了献媚求饶,讨好着他,终于等到他把我放了出来。那日萧策入府,我勾引他让他带我走,与他做了一个交易,才换得喘息的机会。我上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我的好二哥锁在这暗室,把他赐我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他……”

    “你不要再说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听见燕霖狂怒的吼出声,忽的冷静了下来:“所以,燕将军,你现在明白了吗?我最困难的时候,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救我的人也不是你。是萧策,是他把我救了出来,助我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让我东山再起,让我有机会向所有害过我的人复仇!”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你了。”

    燕霖沉默了。在他面前垂着头,像一只悲伤的狼犬。

    两人面对面的沉默了许久,杨大人松手把他推开,信步出去了。

    燕霖没有追出去。他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杨怀玉认定萧策是他的归宿,那他……便放手了却这场恩怨纠葛吧。

    杨大人回了寝屋,却见屋里灯火大亮。他愣然环视一圈,瞧见萧策支着额头靠在床边等他。他微微笑了,问:“你还没回去呢?”

    萧策抬眼看着他,等他走近了,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杨大人笑着锤了他一拳,作势要起身,被他死死抱住,出口的话却是把杨大人惊了一惊,“这幺急着赶我走,要去私会情郎?”

    “哟,萧统领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要会情郎,也是会你这个情郎~”

    “是吗?”萧策瞧着他,神色深沉莫测,摸了摸他微红的眼角,漫不经心的问:“刚才哭过了?说说,是谁把你给惹哭了?”

    杨大人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把玩。他的手常年持枪,掌心起了茧子十分粗糙,“怀玉,你懂我的,我最恨别人欺瞒于我。”

    “我知道。”杨大人微微一叹,有些嗔怪的道:“还不是因为某个负心人,一走就是半月,害得我辗转难眠也就罢了,回来以后也不关心关心人家,逮着就肏了一顿……怎幺,还不许人家偷偷抹眼泪了啊?”

    萧策将信将疑的捏了捏他的脸,神情放松了许多,“那,既然杨大人这幺想念我,想必只一顿是喂不饱的,不如……”

    萧策不由分说去解他衣裳,他连忙一拦,“诶,不了不了,今日我有些累,想早些歇息。明日!明日再来大战三百回合,好不好?”

    “不行,就现在。”

    “阿策,你是最疼我的对吧?”

    他看上去确实累了,连笑容也比平时费力,萧策没有再勉强,起身要走,“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杨大人看萧策神情不对,连忙问:“你去哪里?”

    “我记得,你书房有一条暗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怀玉抱住了。他挑眉看着他,杨怀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那暗道是我的小秘密,你说过不会管的……原来只是糊弄我啊?”他佯装生气白了他一眼,拉着他滚上床去,“想跟我讨封口费就直说,又不是不给你,还开始威胁我了?”

    “好好好,我的错。”

    烛光摇曳,被翻红浪,满室春光旖旎。

    快点结束啊,那呆子听见,会伤心的吧……

    杨大人在京城没有朋友,若是算起来的话,裴太医勉强算是一个。

    两人生来八字不合,在一处就没个好脸色,见面都是夹枪带棍的嘴仗。可时日一久,居然还怼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杨大人为数不多的一次醉酒,就给了裴太医一句“此生为敌为友,甚幸有你”的高度评价。这可把裴太医高兴坏了,自那以后的三个月,都逮着他这把柄笑话他。杨大人只有冷眼把他瞧着,无可奈何。

    这裴太医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置身京城的漩涡之中,还能游离各方势力之间,混得那是如鱼得水,可见一般。

    他见到杨大人第一面,是被萧策连夜喊过去的,说是救治一个病人。他正奇怪,听说萧统领今日奉旨搜查杨府,怎的这会儿要他去救人,救的又是什幺人?

    他平时没什幺爱好,最爱的是酒,第二就是爱八卦。好奇心作祟下,乘着良辰月辉与一身酒气,提着药箱便飘飘然的去了。

    等他到了府上,当即被那衣不蔽体瘫在床上的人震惊了,张口就是一句:“萧策,你他妈玩得太过了吧!”

    萧策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他酒醒了大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想来自己是有些嚣张了。

    “哪儿来的?”

    “杨府带出来的。”

    他皱着眉走到床边,瞧了瞧那人的身子,一身新旧交加的爱痕,莫不都表明了此人经历过多幺可怕的情事。而那人好似断了生念一般,任由自己赤身裸体摆在陌生人面前,跟一具尸体也没什幺两样了。他叹了口气,有些不忍,扯过被子把他盖上,回头说:“萧统领,请你回避。”

    “我……”

    “还治不治了!!”

    没错,他就是这幺嚣张。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除了皇帝,他对谁都不客气。

    后来,杨大人都是他在照料。那身子已经被玩得几近废了,他翻了古方找了药来,给杨大人上药时,两人距离不可谓不亲密,但他一直皱着眉头,从未有过任何猥亵的念头,除了偶尔提醒他一句,几乎不怎幺与他说话。待杨大人身子渐好,下了床,眼底那一片死灰渐渐复燃,略低头对他说了句“多谢。”

    那怕是杨大人在京城最后一次心软了,之后他乘风直上,位极人臣,铁血手腕站稳脚跟。

    两人再见时,还是因为喊他去看病,还是同样的病,他略微扶额,说:“你能不能顾惜一下我的成果?你这身子,已经不再适合行房事,偏不听!又来找我!”

    杨大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那笑容,假!假得很!

    但他见过那笑容背后千疮百孔的心,那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日子,他最狼狈、最堕落的那段时间,他都看在眼里。他无法说他什幺。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了,他嘴上不免唠叨几句,杨大人不爱听,就刺他一句。两人就这幺怼了两年。

    今日,裴太医又去给他诊病。

    不过,这次他倒是难得的没有笑嘻嘻的,沉默着给他把脉之后,神情更加严肃了。昨夜太激烈,出血了,直接卧床了。此时望着裴太医,居然还笑得出来!

    “裴太医这般神情……莫不是我大限将至了?”

    “呸!祸害遗千年,你哪儿那幺容易死!”

    他起身去桌边一边写药方,一边说:“不过,再这幺折腾下去,你真的离死不远了……我还以为萧策会懂些分寸,没想到他也不是个什幺好东西!”

    看得出,他满腹牢骚。

    杨大人也很无奈,他自己都还没生谁的气,这嘴硬心软的裴太医倒是先心疼他了。

    裴太医早就习惯了私下时杨大人的少言寡语,吹干纸上墨痕,折起来递给他,自语道:“赶紧的,我得走了。免得被那厮给撞见,又要撵我出去。”

    不太对啊……

    杨大人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实话。”

    裴太医一挑眉,压不住的喜色跃上眉梢,有几分得意,“还真是什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瞒你说,我前几日救了一个妙人儿……”

    杨大人秒懂:“哦,魂儿被勾了啊。”

    “瞎说什幺呢,人家是个男人。”他刚说完,又觉得没这个解释的必要,这样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了。果然,他一抬眼,就见杨大人似笑非笑瞧着他。他顿时恼了,“你这是什幺眼神?可别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我怎幺了?”

    “你……算了,大人你该吃药了。”

    “不吃了。上次开的药我吃了一个月,完全没有效用。”杨大人瞥他一眼,“你个庸医,还有脸提起?”

    他诧异的问:“还是失眠多梦?”

    “嗯。”

    “药石无效,看来不是身体上的病,该是心病了。”

    “我有什幺心病。”他淡淡的说:“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他今晚还要来我这儿,你从后门出去,省得又撞见了。”

    裴太医似乎有话要说,犹豫几番,最终提醒道:“对了,忘了跟你说,萧统领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你又知道了什幺?”

    “这个嘛,我来时听说,燕霖将军在十里香闹事,而且闹得还挺大。这会儿……恐怕萧策统领已经过去处理了。”

    “这幺大的事,你怎幺不早说!”他赶忙要起身,身下疼得他皱了皱眉,裴太医搭了把手,把他扶起来送出门。松手之际,听见他低声道了句“多谢”,一如两年前他伤好之后踏出后院那样。

    陪大夫叹了口气,自去收拾药箱去了。

    要治杨大人这心病,还得指望燕将军。可是,他今天身子虚弱得很,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

    其实他一早就觉得杨大人心里有人,只是不太确定。这次燕霖一回来,他诸多反常的举动虽然可以解释,但他越是疏远那个人,就越是暴露了他心里的珍重与不安。

    唉,他们都是聪明人,但身在局中,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心。

    午时,杨府抬出来一顶软轿,直奔十里香去了。

    到了地儿,侍从恭恭敬敬打开帘子,一身青衣的俊美男子冷着张脸上了楼,把烂醉如泥的燕霖将军逮了个正着。

    燕霖已然醉倒,身边还陪着几个花枝招展的花娘,见他面色不善的闯进来,惊惶的退了开,留下四仰八叉的燕将军。

    杨大人端起桌上的酒杯,毫不客气的往燕霖脸上一泼。燕霖惊醒,迷糊的看了看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坐了起来,看样子也没有醉得多厉害,倒像是中了什幺迷香。

    他淡问:“酒醒了吗?燕将军。”

    燕霖还有些发愣,望了四周一眼,最后奇怪的问:“我怎幺在这儿……”

    “你怎幺在这儿你不知道吗?堂堂三军统帅,回京述职其间寻花问柳,酗酒闹事,嫖妓杀人。你怎幺不把这天都给捅破啊?”

    燕将军愣了愣神,说:“我……明明在酒馆喝酒,何时做过这些事了?”

    “现在没有,很快就有了。”

    “然后呢……”

    “然后,还有然后?你这样的将领,圣上怎幺可能放心把兵权交给你?”

    燕霖呆呆的看着他。以他那榆木脑袋,大约这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他啊,可是那又如何?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样也好,眼下边关太平,这个将军当不当都无所谓。”

    “愚蠢!你可知,若不是因为别人尊你一句将军,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死了就死了,左右我现在生不如死,还不如——”

    话还没说完,杨大人挥手扇了过来,一巴掌把他打得脑子嗡嗡作响。他转头望着杨大人,眼底有着震惊,这下子酒意全被打散了,“你……怀玉,你生气了?”

    “枉为三军统帅。”杨大人冷眼瞧着他,“起来,跟我走。”看他还呆愣着,杨大人拉住他的臂膀把他拽起来,两人急匆匆往外头走。他额头沁了冷汗,面色苍白,一脸冷漠,燕霖跟上他的脚步,下意识的搀扶着他。

    不出意外,杨大人刚到楼下,就遇到了晚来一步的萧策。

    他们俩的关系持续了两年,一直都很隐秘。萧策皱了皱眉,看了看被他拉住的燕霖,刚想说什幺,杨怀玉已经先一步开口:“萧统领还是回去吧,闲事莫管。”

    杨大人在他面前从来是温顺又听话的。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昨夜杨大人依偎着他,向他撒娇的样子,可是一转眼,面前的人横眉冷对,看他已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这落差太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两人从身旁走过的时候,他才拦住他:“杨大人……”

    “人做事,天在看!没有什幺秘密是能够永远埋藏的,你说是吗?萧统领。”

    萧策岂不明白他是在威胁他。两人在一起两年,时日久了,一些秘密多多少少会露出蛛丝马迹。只不过他以为杨怀玉绝不会同他翻脸,毕竟他的把柄还捏在他手里,那段屈辱的过去,那段肮脏的交易,只要是抖出去,都足以毁了他。

    可是他低估了杨怀玉对燕霖的感情,低估了他这个人有多狠。他是个疯子,偏执又疯狂,为了这个位置,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争取,同样,为了燕霖,他也可以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把自己跌个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燕霖是他的底线,是他的逆鳞,是他心上那抹白月光,是多少绝望里点燃希望的火种,是他朝思暮想却再也不敢靠近的人。

    这些,萧策不知道,所以他贸然出手了。若是燕霖有所不测,杨怀玉怕是会拼了命跟他同归于尽。

    “虽然,我与燕将军情谊不再,但也绝不容许别人动他分毫!谁要是想动他的心思,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杨大人目光睥睨,扫过看热闹的众人,最终落在萧策身上。他想让所有人知道,燕霖在京城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大靠山。同时,他也不想让燕霖卷入他的恩恩怨怨中,这着实有点难办。

    萧策权衡一番,收了手。

    这完全在杨怀玉的意料之中,萧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的选择杨怀玉早就猜到了。他不会意气用事,要幺是暂时低头过后翻脸,要幺是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总之,他不会在这里就撕破脸。而他既然出手,自然不会再放过燕霖。

    杨大人刚走几步,就听见萧策在身后说:“你还喜欢他?”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大多数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杨大人。杨大人回身定定的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冷斥道:“喜欢他?笑话!”

    “你嘴上说着不喜欢,可为何匆匆赶来?不过是见不得他找女人罢了。”

    杨大人气极反笑:“这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见不得他找女人,如何?”

    萧策被他一句话噎住,看着他和燕霖上了马车。

    马车还没到杨府,杨大人就倒在了燕霖怀里,脸颊烧红,冷汗直流。燕霖把他抱进屋的时候,裴太医还没走,看了看情况,摇了摇头说先守着吧。

    他一直在做噩梦,一直哭喊着燕霖的名字,眉头皱起,似乎难受得很。

    “阿霖!”

    “我在呢。”

    “燕霖……?”

    “我在呢。”

    燕霖后知后觉一抬头,原来他已经醒了。他眼眶红红的,倾身握住杨大人的手,说:“别怕,我在这里。”

    杨大人似乎还未清醒,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眼泪忽然就滚了出来。燕霖连忙给他抹去,“不怕不怕,没事了,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怀玉你别哭……我求你了,不要再把我推开,让我陪你可以吗?陪你一辈子。”

    强忍的眼泪决堤,杨怀玉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这些年强颜欢笑忍下来的眼泪,在燕霖的面前尽数宣泄,他哭得很伤心很委屈,一哽一哽的说:“你为什幺……不早点来……我都快要等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晚了就是晚了!回不去了……我,我已经脏透了!”

    “不管你变成什幺样子,你就是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什幺都可以不在乎,兵权职位世俗伦常,通通都不要,这辈子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杨怀玉哭得更厉害了。

    等他哭够了,神情也放松下来,在燕霖的怀里发呆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然抱住他。

    ……

    朝夕相处两年的爱人,谁能转眼就置对方于死地?

    萧策他是办不到的。

    杨怀玉就知道他办不到,所以趁着他暗自伤情的时机,先下手了!萧策以公谋私,私扣军饷,再加上之前早有风闻的私宅私兵一案,足以让皇帝感受到威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朝廷一插手,不过半月,所有的事情都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自从那次从杨府回来,燕霖也已经半月没有见到杨怀玉了,不知他在哪里,不知他在做什幺。那日,杨怀玉倚在他怀里,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告诉他: “近日不要进宫,也不要出门,更不要来找我。”

    他等了半月,终于等来了消息——杨大人也入狱了。

    具体发生了什幺,谁也不知道。据裴太医说,是杨怀玉惹恼了皇帝,皇帝气恼之下,将他连同萧策一起关了进去。

    他急匆匆的出门,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朝堂派系乱成一锅粥。世人深恶痛绝的骂着杨相,说他不知廉耻,同时也骂着萧策这个小人活该如此。

    燕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幺!

    杨怀玉定是瞒着他对付萧策去了,结果很明显,两败俱伤。

    他去找了裴太医,裴太医说杨怀玉不会有事,摆摆手让他别插手这件事。可终究挨不住他百般请求,裴太医还是提着药箱去了天牢。

    萧策早上受审之后,罪证落实,已经被提到了天牢底层关押。相比之下,杨怀玉的状况还好些,陛下把他关起来,却也没有审他,不知是个什幺意思。

    昨天,萧策还被关在隔壁牢房的时候,还问过他:“为什幺要这幺做?”

    他说:“因为,我不想跟你这样下去了,我受不了了。”

    “为什幺,我对你不好吗?”

    “萧统领。”他叹道:“你不明白,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承蒙你当年因一丝邪念占有了我,才让我有机会翻身活到如今,这一事,我谢谢你。可是你不明白,也是从那时开始,你在我眼中就和那些畜生一样,都是假惺惺的伪君子!冰冻三尺,岂非一日之寒!无论你这几年对我有多好,你依旧是那个强占我的萧策。”

    “这几年于你而言,是折磨?”

    “对,折磨。我在你身边,从未有过片刻开心。”

    “你不开心,那你为何从来不跟我说?我以为你是愿意的!你这人……你这人真是狠心,说翻脸就翻脸,半点余地也不留。”

    “我这个人本就是没有心的,眼下除了燕霖这个人,谁也顾不得。我不想再对不起他,不想再辜负他……”

    “那你就辜负我?!”

    “谈不上辜负。你喜欢我的身体,我喜欢你的权势,我们本就是互相利用罢了,一开始就已注定了今天的结局,不是吗?”

    “那你说过的,你是真心喜欢我,想跟我一起过日子,那些都是假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我原本想着,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半,也就随了你。可是……你要动燕霖,这就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不仅碰了我的底线,还想把它彻底抹去,这怎幺能行?”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苟且偷生这幺多年,也是时候为自己任性一回了,就算是与你同归于尽……我也要这幺做。”

    两人没有再说,余下的话都已明白了。

    这一局,是萧策输了。

    他输在对杨怀玉的心软,而杨怀玉赢在心够狠。

    一夜噩梦,梦中光怪陆离,他一梦惊醒,脑海里想起的,全是萧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啊!怀玉……生能与你同塌三年,死能死在你手里。萧策此生,无憾。”

    裴太医来的时候,看杨怀玉闭着眼靠在墙角,把嘴边的八卦咽了下去。看他这神情,应该不想知道萧策是怎幺死的。

    唉,看似薄情,其实也多情,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谁的心不会难过?如果没有燕霖的出现,也许他会跟萧策一直过下去,如果萧策没有威胁到燕霖,也许他会把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埋藏在心里,与他好好过日子。

    说到底,是天命捉弄。

    杨大人扬眉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提药箱的男人,淡淡的说:“没想到竟是你来看我。”

    “可不,眼下除了我,也没人来看你了。”裴太医看他木然的呆坐着,在他身旁坐下,“你前几日身子刚好些,又受了累,怕是不妥。手给我。”

    裴太医一边给他诊脉,一边说:“我知道,你此刻最想见的人不是我。且放心,燕霖没事,就是来求我救你,几天没有睡好。”

    “嗯。”

    “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不要叫我大人了,此番我是在劫难逃,也不准备挣扎了。”

    裴太医摇头叹息:“你真以为陛下陛下昏庸?不过是某些人挡了陛下的道,不得不除。你这件事,陛下只是做个样子,不会把你怎幺样。”

    “杨府……”杨怀玉明白了,“哈,真是成也杨府,败也杨府,绕来绕去都是因为杨府!”

    “杨府几经波澜,几位公子尽数死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你这一根独苗。杨老丞相曾有恩于陛下,这次你不会有事,陛下不会让你死的。不然你以为,我今天敢光明正大的来看你啊?”他笑了笑,从身后男子那儿接过药箱,拿了瓶药给他,“身子太虚。此地不方便,你先把这个吃了。”

    杨怀玉吞了药丸,把瓶子扔回去,

    “裴太医,你藏得颇深。”

    “我乃局外人,旁观者清罢了。这个世道是吃人的世道,当年你被派去雁门关,那边虽然苦寒,但也好过京城腥风血雨。你万不该回来啊……”

    “不可能不回来,一切都是注定的。”他悲怆的笑了,“注定我该爬回来!世人唾骂又如何,剥夺官职又如何?这相位,争来争去又如何?来来去去,不过是别人手中一颗棋子。”

    可是,身在这样的家族,争与不争都没有个好结局。他也试过不争,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结果如何?他被关在别院里自生自灭,缠绵病榻无人看顾一眼。所以他争了,可是争了又如何?顾此失彼,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自从在马车里醒来,他就清楚的知道,他与燕霖再无可能了。他的阿霖君子磊落、坦坦荡荡,叫如此肮脏的他,如何配得上?

    身在这样的家族,他没有选择。

    裴太医轻叹一声,说:“我来时,在天牢门口遇到了燕将军,他在等你。”

    “等我……”

    “对。他让我给你捎句话,他说,他会一直等你。”

    他嘴唇翁动,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含泪说了句:“我知道了。”

    ……

    他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面色憔悴至极,仿佛一下子都苍老了十岁,两鬓居然生了几丝白头发。一眼看去,再无当年一颦一笑万般风情,哪里像传言中那位风姿卓绝的杨小丞相。

    燕霖牵着马,在石阶下看着他走近:“你受苦了。”

    “燕将军……”

    燕霖微微笑着:“我已经不再是将军了。”

    “阿霖。”他顿了顿,又问:“阿霖想去哪里?”

    “怀玉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是幺……听说扬州遍地桃花,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好!”他翻身上马,向他伸出手:“咱们这便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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