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妈妈
出租车开的飞快,他也急于想去交班。
XC区是磐江市城市建设最差的一个区,以前就是郊区,最近几年城市扩大才划为市区。
这里盘踞着几个硕大的城中村,是外来务工人员,城市低收入者租房子的天堂。像这种地方一般都明目张胆的开着许多低端洗头房,那是专门为低收入者服务的。
有洗头妹就会有保护她们的小混混,顺便吃软饭。在这种环境里,抢地盘打架天天能看到,轮着砍刀到处砍人的屡见不鲜。
丹头坡就是一个这样鱼龙混杂的城中村,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租房子便宜。
姐姐和妹妹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在这里能适应么?
姐姐还好,她已经是磐江大学大二的学生,可以选择住校,妹妹梁凡才上高二啊,难道她也住校么?
不过梁飞宁愿她选择住校也不愿意妹妹整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出租车一驶入XC区,城市建设明显不如市区,马路旁的灯光首先就暗了下来,又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自然没有霓虹灯照亮,感觉到处都黑洞洞的。
好多路面都没有硬化,垃圾遍地,异味横行。
“到了,前面那条小土路就是江华路,我们进去没法掉头,麻烦您走两步吧,一共七十五。”
出租车在一个昏暗的路灯下停车,司机指着前面一条昏暗的小巷说道。
梁飞往里边一看,心里忍不住一寒。
虽然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没想到妈妈住的地方破成这个样子。
昏暗的小巷里挑着几盏半死不活的路灯,两边全是乱搭乱建的低矮小平房,小土路上脏水横流,散发着异味,路边几个房子里亮着小红灯,黑影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探头探脑。
梁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将手里唯一的一百块钱递给出租车司机,“不用找了。”
出租车司机没想到梁飞这么大方,要不是一路载着他去了别墅,去了博容大厦,还以为到这地方都是干那个事儿的呢。
梁飞抱着小灵月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迈步进入江华路。
两边那些探头探脑的女人很有职业经验,一看他抱着小女儿,料想也不是她们的顾客,所以也不招呼他。
灯光太昏暗,根本看不清两边的门牌号。
突然,前面黑影里,一个苗条的身影,艰难的拎着一个水桶,迎面走来。
慢慢的走近,那女孩儿穿着白色的毛衣,紧身牛仔裤,白色旅游鞋,身材婀娜,长发飘飘,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怎么那么像姐姐梁静?
等在走近些,隐隐约约看得见五官了,那不是梁静是谁?
她并没有仔细看对面走来的是谁,手里吃力的拎着一个桶,出来倒脏水。
“姐姐!!!”梁飞激动万分,颤声叫道。
他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穿越46万光年回来,不就是希望见到她们么?
现在见到了,除了喊了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对她们来说只是半年没见,对梁飞来说可是整整三十年啊。
梁静一愣,仔细的盯着对面的男子,在这种环境里,常常有无礼的小混混出来占便宜。
突然,她手中的水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任由脏水溅在雪白的旅游鞋上。
“小飞,天啊,你是小飞,你还活着?”
她双手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飞上前走了两步,紧紧抓住她柔软的手,激动的说:“姐姐,是我,我还活着。”
说着,两人激动的紧紧抱在一起,心中有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他们是姐弟,但是并没有血缘关系。
抱着姐姐柔软的身子,闻着她淡淡的体香,梁飞丝毫没有感觉心存非分之想,在他心里已经把梁静当成了亲生姐姐。
一下午受了几场气,虽然在这样的环境里,但是终于见到亲人了。
足足拥抱了五分钟,两个人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小灵月在地下抱着梁飞的小腿使劲摇,“父皇,月儿也要抱抱。”
梁静这才注意到地下还有个小女孩儿,但是她顾不上别人,擦擦眼泪说:“小飞你这半年跑哪儿去了,我和妈妈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已经……”她越说越激动,又哭了起来。
在大街上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梁飞问道:“妈妈呢?在哪儿?”
梁静连忙说:“瞧我这脑袋,光顾着激动了,咱们赶紧去看妈妈,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她擦着眼泪又忧虑的说:“小飞,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自从爸爸去世,你失踪之后,妈妈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最近越来越严重了,一下子可能认不出你来,不过梁凡也在家呢,让她也高兴一下。”
梁飞心里一紧,没想到那件事竟然把妈妈刺激成了神经病,看来自己回来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梁静领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入一个窄小的院门。
这是一个平凡的小院,天井很小,正面有三间平房,亮着昏黄的灯光。
只听屋里有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道,“孩子!老公!还我孩子……还我老公……”
那声音正是妈妈的声音,看来她病情比姐姐说的还要严重的多。
梁凡的声音哭着说:“妈妈,爸爸会回来的,哥哥也会回来的,您乖,听话。”
妈妈的声音低沉下来,无力的说:“博容死了,小飞也死了,他们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梁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紧走两步,迈步进入客厅大声喊道:“妈妈,我回来了,您的小飞回来了。”
以前妈妈虽然是家庭主妇,但她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家里从不雇保姆,她用双手将整个别墅收拾的井井有条,自己也打扮的整整齐齐,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岁的样子,跟梁静走在大街上就像姐妹。
那时候她是整个全市阔太太心目中的偶像。
她气质优雅出众,老公事业有成,作风正派,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不知羡煞了多少家庭。
此时的妈妈瘫软的坐在地上,穿着一件灰布衣服,头发凌乱,已经有了几根银丝,半年之内苍老了不止十岁。
她眼神涣散,怀里抱着一件梁飞以前穿过的衣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喃喃自语说:“你不是小飞,我的小飞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梁凡却认出来了,她刚才想把妈妈从地上拉起来,一见到梁飞也是一愣,脱口而出:“哥哥。”
说着便冲了过来,冲着他就是一阵乱拳,边哭边捶。
“这大半年你跑哪儿去了,妈妈想你想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还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几十年来,梁凡是唯一一个敢当面这么捶他,而他不忍心还手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