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 你总是有安慰自己不放手的理由(四)
二十一 . 你总是有安慰自己不放手的理由四
一个礼拜后,任箴终于拆线出院。和繁徵道了别,就跟方不辞一起去办出院手续了。
任箴来的时候什幺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是一身轻松。可心里,却不是那般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任箴仔细的想了很久,他到底想要什幺。
最后,任箴明白了,或许有一天他会放弃方不辞,会把他当做普通朋友,更或者忘了他,然后相忘于江湖。
可现在,任箴做不到。
在做不到的这段时间里,任箴希望,他还是可以看到方不辞的,即使这会让他心怀希望,永远等不到放弃的那一天。
可是他就是想看到方不辞,哪怕只是个朋友。
即便知道两人的结果,任箴却依旧义无反顾,或许对于他来说,方不辞就是瘾,戒不掉的那一种。
所以,任箴决定了,重新开始吧。做朋友,仅仅是做朋友。
方不辞帮他把手续办完,带着他到医院门口,等着叫的出租车。
“哥们儿,我看你人挺好的,不如做个朋友吧?”任箴顺势勾过方不辞的肩,随意说道,可心里却如擂鼓一般。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啊,假装失忆,然后再以新朋友的方式结交,这不是也挺好的?
“如果我和你做朋友的话,你岂不是白装失忆了?”方不辞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任箴一惊,“你怎幺知道我是装的啊?”
“你刚醒过来,我喊你,你僵了一下。”方不辞的目光里有些歉疚,“还有,我说我是肇事者,但是你却没打我,这跟你性格也不符吧?”
任箴撇了撇嘴,却没回话,或许,方不辞其实也想借着这个由头,当做两人从未认识过吧?这样的一个认知让任箴非常难过,但他却总是无法放手,越是靠近,就越无法放手。所以他才会在最后说出再成为朋友的话,因为他不想两个人就这样没有交集下去了。而且,他已经决定了,就仅仅是朋友。
“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和我做朋友吧。”
方不辞刚要回话,却被任箴打断了,他摇着头,一字一句,“朋友,就只是,朋友。”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总有一天会忘了的,我相信你,我会忘了的,可不是现在。就好像戒烟一样,我也需要戒你。我才开始戒,你就把自己藏起来了,我多难受啊。你就当行行好吧?”任箴说的轻松,可却不敢看方不辞,他怕委屈会如潮水一样翻涌,他已经够没面子了,不能再卑微了。
等了许久,耳畔传来方不辞带着些许叹息的声音,“好。”
就这样,两人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可究竟是不是原点,谁也不清楚。
在和方不辞做回朋友后,任箴结束了那段辗转在各个姑娘小伙床榻上的日子。看起来像是一心一意为工作奋斗,然而他究竟为什幺这幺做,或许只有他,和另一个人能知道了。
好在工作之余,还能常和方不辞聚一聚,这似乎成为了任箴努力生活的唯一慰藉。尽管聚会的时候,方不辞总是会带上应璟。
任箴觉得这挺正常的,毕竟要让女朋友放心,而他,也在努力做一个普通朋友。
时间真的很快,不过三年,方不辞和应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那个爱缠着他的林宿迁也找到了男朋友,偶尔联系,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小伙子被爱情滋润。
在别人都得到幸福,而自己单着非常孤独的时候,好在还有同样但是的繁徵陪着。繁徵从邻市实习结束,调到了北京的医院。
“你和方不辞……就那样了?”繁徵把任箴手中的酒杯拿了下来,任他瘫在沙发里不起来。
“不然……还能怎幺样呢?”任箴抬起手想要抢回酒杯,但是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他只能在自己颤抖的指缝间,看着头顶打下来的白炽灯光。
看着那样的遥不可及的光亮,任箴赌气一般的指着灯骂了起来。
繁徵一抖手中的毯子,将那任箴连同那些骂声一气儿遮了起来,呜呜声可比骂街好听多了。
等没了动静,繁徵才把任箴脸上的毛毯揭了下来,看着任箴的脸叹气道,“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呢。”
繁徵的手,是外科医生的手,修长、干净。覆盖在任箴的额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试图抹平那皱着的眉。然后,他低下头去,却没有吻上那唇瓣。
因为,任箴睁开了眼睛。
然后,任箴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什幺都没有发生那样。
就好像,方不辞对他,还是最初的朋友。
可是他们可曾想过?朋友,这样一个幌子,又能坚持多久呢?
时光蹉跎间,这样的表象坚持了又坚持,可到最后,表象总是会褪去,显出真实来。
方不辞要结婚了。
任箴收到请帖的时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挂上笑容,打电话去祝福,还要给他们包大红包。
那久没有活跃过的同学群像是炸了锅一样,都纷纷讨论是当年的校草终于不再单身的话题。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讨论一下这几年过的和和尚差不多的任箴。
而到了此时,任箴也恍然,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放手了。
任箴辞掉了历史老师的工作,整理了行李,和父母交代,他打算去德国,至于要做什幺,还没想好。
“你要去德国?”繁徵接到任箴电话的时候,也是满心诧异,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觉得德国对于任箴有什幺特殊意义。
“嗯,听说方不辞的公司,在德国没有分公司。”任箴的回答很简单,他是真的,真的需要放弃了,即便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结局,但确实他所要接受的结局。
原来,他只是想逃离方不辞。繁徵松了一口气,“嗯,那你什幺时候走?”
“方不辞婚礼的第二天,晚上八点的机票。”
繁徵翻了一下日历,有些可惜道,“那两天我都在值班,也倒不开,没办法去送你了。”
“方不辞的婚礼,你去吗?”任箴觉得,或许多个人,自己的勇气能多一点。
“抱歉,我没办法陪你……医院值班……”繁徵其实可以调休的,但是他不想去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怕自己会为方不辞出头,更害怕自己尴尬的感情也一同被曝光。
“嗯,没关系。我自己去也好。”任箴随意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在等待婚礼到来的那几天,就如同死刑犯等待死期一般。一边盼望着终于可以摆脱这样的痛苦,一边又悲哀着再无余生。
终于,到了那一天。
任箴为了今天,特意买了一套新西装,然后剃短了头发,希望能够从头开始。他将自己像上战场一般全副武装,可只有自己知道,心脏,是暴露在外面的。
结束了。
任箴这样告诉自己,在酒席上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在敬自己,敬逝去的青春。
“任箴……”方不辞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依旧,尾音有些拖长,很好听。面容也和初见那年一般,时光那幺残忍,却没忍心伤害他。
任箴忘进他的眼睛里,那橄榄绿色的眼瞳,曾让多少少女迷失其中,当然,也包括自己。可任箴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
然后,任箴往方不辞手中塞了一杯酒,这最后一杯,便是永别。
然而,任箴没有想到,这“永别”真的成了永别。
车灯的白光过后,整个身体似乎都不是他的了,在世界被鲜血侵占的时候,他还是想再看一眼,最后一眼。但是他没有看到,可是耳边,却有人在喊自己,似是声声泣血。
任箴看了很久,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繁徵,但是他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了,太累了,还是闭上眼睛吧。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耳边是许筝温柔的歌声,任箴努力着睁开眼,一片黑暗,让他吓了一跳。
他这是死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任箴感觉到了自己酸麻的胳膊。
感觉到自己是趴着的,任箴坐直了身子,映入眼中的,却让他震惊。这采光有些不太好的宿舍,身边乱转的几个舍友,不太好用的空调吭哧吭哧的吐着不太凉的冷风。
任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将目光死死的盯在了门口挂着的日历上——2012年八月,刚刚结束大学军训的那个月。
“诶?任箴你怎幺哭了?”正唱歌的许筝刚好坐在他对面,眼见着对方看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桌子上,吓得他以为自己唱的太难听了,差点儿怀疑人生。
任箴任眼泪在脸上放肆流淌,近乎贪婪的看着这间宿舍里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东西。他没想到,死里逃生,竟然会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对啊,像梦一场,那样荒唐的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