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不知道是不是怕他太辛苦的缘故,余时中获准到别的部门实习,然而看着华志勤忙得脚不沾地,连饭也顾不上吃,他还是留在原本的岗位帮他处理杂事。
进来办公室的秘书一看到余时中,赶紧道:「前台来了一个男人,指名要见华总,怎幺赶也赶不走,他带了好几个保镳在身边,自称姓夏,说是华总的亲戚,我担心有问题,没让他上来……」
余时中一听到这里,心里有数,稍等华志勤讲完电话,才 i 踱到他的办公桌前转达给他。
「夏仁韵吗?」华志勤头也不抬,一目十行得翻阅手中的文件:「我让他上来了。」
咦?
「你倒杯水给他,我处理一下事情。」华志勤道:「帮我个忙。」
过没多久,一位身材出挑的年轻男子,一马当先得领着两个男人走出电梯。
这位放浪成性的少爷难得作正经的打扮,先天优良的衣架子,仅仅罩上黑色西装,就立刻带入菁英的气质,夏仁韵把他一头杂毛染回黑色,还打理了一个斯文的髮型,难怪余时中第一时间没能认出他。
夏仁韵一眼就看到西装打扮的余时中,勾着嘴角吹了口响哨,眼角翘得像只狐狸:「我的亲亲时中,工作很忙吗?忙得都没空跟我约会了,你这负心汉,连电话也不给我一个,这夜晚孤枕难眠啊,你怎幺赔我。」
「仁韵,」余时中仰起头,叹道:「你还好吗?」
夏仁韵伸手抚平了青年紧皱的眉头,轻声道:「我很好,很久没这幺好过了。」
「进来。」
余时中回过头,华志勤不知何时转开了办公室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平静无澜得注视着他们。
夏仁韵瞇着眼睛,扬起一抹微笑,愉悦道:「好久不见啊,我是来数数看咱华哥又长了多少白头髮了。」
华志勤笑了笑,再近一看又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他率先踏入门内,夏仁韵扭了扭脖子,插着口袋也跟了进去。
华志勤没叫余时中迴避,他便留了下来,怕只留他们两个人独处会出事,照上次的经验,到时候送救护车的还不一定是谁。
夏仁韵也不拐弯抹脚,门一关上,他的脸色立刻换了三个季节,原本的如沐春风蕩然无存,他像个背负着寒霜冬雪的男人,严厉质问道:「苏乔在哪里?你把她藏哪里了?」
华志勤早就料到他要说什幺,坐定位后,照样不疾不徐得批阅公文,慢条斯理道:「你都查不到了,怎幺会问我?」
夏仁韵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立刻像只被拔掉鬍鬚的公狮,怒气汹汹得掀出爪子扑上华志勤,低吼道:「你他妈最好不要给老子耍嘴皮,说!苏乔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她回国了,还他妈想耍我,你把她藏哪里了?别以为你有人罩着我不敢动你!」
华志勤放下手边的工作,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好整以暇得交叉十指,面对暴怒的夏仁韵,华志勤还是保留着驯兽师的威严,淡淡道:「我不知道。夏少爷,下次要闯进别人的公司前,先把你要问的问题弄清楚。」
「你少他妈唬弄老子,为什幺我找不到她,除了在你那还会在哪!你这阴险卑鄙的老男人,损招除了用在苏乔身上,还会用来搞谁啊?」
华志勤突然沉声道:「你查过哪里了?」
夏仁韵一愣,随即咬牙道:「她所有的交际圈,朋友,同学,她以前的公司,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全都找过了,我甚至连我家都回去过,都没有,对,还有廖伟杭,我也去他家问过……」
华志勤肩膀动了一下,连带手中的咖啡杯晃出了几滴污渍,沾染在白纸上,他放下咖啡杯,不耐烦得把髒污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里。
「但都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她还能去哪里?她明明回国了,我很确定,加拿大那里她一个月前就把租约退掉了,而且、而且……」
夏仁韵双眼腥红得瞪着华志勤,彷彿想把他生吞活剥:「他们说、她……她还带着一个男孩。」
华志勤垂着眼皮,若有所思,夏仁韵气不过他那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又想冲上去提他的领子。
「说话啊,她人呢?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保护她吗?一个人龟缩在北都算什幺男人,你连顾好自己都得去抱杜家的大腿,就凭你现在给人打杂糊口的样子,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少当家吗?华志勤,我要你承认,你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为什幺要逼她跟你走?」
夏仁韵双眼布满血丝,愤怒得鼻翼都在抽动:「你为什幺还不肯放过她?要不上摊上你这种烂到底子里的流氓,她会被姚都华那种贱婊子追杀?你以为苏乔想招惹你吗?凭什幺她要为了一个死缠烂打的人渣被一个疯婆子追杀,华志勤,就是你把她毁了!她根本不爱你!」
「不是说话大声就可以扭曲事实。」华志勤揉捏太阳穴,轻蔑道:「把她毁了的人是你。」
「你!」夏仁韵瞋目欲裂,宛如被拔了舌头的公狮,连嘶吼的资格都被褫夺。
「逼迫她不得不离开家,一个人独自离乡背井逃到海城谋生,好不容易完成学业当上了医生,却又非常不幸得在医院遇上我这幺个人渣,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华志勤突然站起来,夏仁韵反应不及,被他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又觉得不甘心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愤恨胀满他清俊的脸庞,夏仁韵却只能粗声运气,毫无能力反击。
「你不是很厉害,夏礼国的第四代嫡系长孙,仗着家世,跑车美女唾手可得,情不情愿是他家的事,连自己的姊姊都可以拿来搞一搞,不知道夏老先生在地下知不知道,败坏国家栋樑的也有姓夏的一份……」
夏仁韵激动怒骂:「住嘴!你这个疯子,你这样说苏乔,你他妈这样说她!你这个神经病竟敢这样说她……」
华志勤揉了揉眉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也不屑说,我只能告诉你,她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这幺个人渣过下去了。」
「这辈子、哈,她人在哪里?我不想跟你废话,告诉我,她在哪里?」夏仁韵像是笃定华志勤一定会告诉他:「你帮不了她,我可以。」
华志勤道:「你查姚家了没?」
「什幺?你脑子进水了吗?青帮?」夏仁韵差点就跳起来,可怖的青筋直抽跳:「你说什幺?」
「这就是你说的全查过了?」华志勤摇摇头:「她应该在青帮那里,如果是这样,你查不到也正常。」
「为什幺?你这是什幺意思?你明明知道……」夏仁韵哆嗦道:「为什幺她会在青帮那里?」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姚家的小儿子把她找回国的。你抖什幺,姚先生已经过世,现在青帮散成一团,哪还记得以前的事。」
「你少讲的事不关己,好像事情不是你引起的,青帮追杀的人又不是你!」夏仁韵敛整俊气的眉毛,严肃道:「姚亦画死了?青帮不是早该垮了?苏乔为什幺会在姓姚的手上?」
华志勤疲惫得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耐烦:「用点脑子。」
夏仁韵被骂得面红耳赤,他硬生生得憋下这口恶气,花了几秒钟马上就釐清出结果:「姚家要拿苏乔威胁你。」
华志勤默认不语。
「华志勤,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带着苏乔逃出海城,现在你得为了她再回去一次,因果报应,自食恶果吧。」
夏仁韵重重得吐出混浊的恶气,终于能够扬眉吐气平视眼前的男人:「华志勤,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带着苏乔逃出海城,现在你得为了她再回去一次,因果报应,自食恶果吧。」
华志勤翘起二郎腿,从夹层掏出一支菸点燃。
夏仁韵兀自雀跃,狭长的眼睛闪动着光芒:「是了,青帮是要活捉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还能多狂?黑社会算什幺东西,不过都一些躲在阴沟里的鼠辈,成天跟一些三教九流的垃圾打交道,还自以为高人一等,没有手下,没有老大给你撑腰,没有姚家,你什幺都不是。」
夏仁韵挑叛道:「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姓姚的面前,他会不会把苏乔还给我?」
华志勤难得笑了,浅浅的笑纹压在嘴角上特别得深刻:「会。」
夏仁韵蹦的一声收回长腿,歪着头对华志勤笑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华哥当仁不让。」
然而华志勤不过一句话,就让夏仁韵彻底打消念头。
「我如果回去姚家,你的外甥就会失去他的父亲。」
夏仁韵脸色泛青,嘴角不自然得抽蓄,他回过头,无所谓得笑笑:「那又如何,我可以让苏乔的孩子叫我爸爸。」
华志勤耸耸肩,垂下眼帘道:「那你就做吧。」
夏仁韵隔空用眼神把华志勤剿杀了上万遍,最后不知道较出了什幺决定,重新坐回谈判的位置,只是此时对座的敌人变成了合作对象。
「说吧,你有什幺打算?」
华志勤双掌合十枕在鼻樑间,他把思量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事情没有那幺简单。」
「喔?」夏仁韵目光炯炯:「你知道什幺?」
「我不知道。」华志勤沉澱的眼神再度扬起浊尘:「夏苏乔不会平白无故就被姚鹤亭带走,就算姚家硬来,她肯定有法子让我知道。」
夏仁韵还想问出更多,华志勤却摆手打断他,他扬起头,对着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余时中道:「时间晚了吧,抱歉,你先过去,那边探病迟了就不好了,我这边没事,帮我带上问候。」他瞟了眼对座的夏仁韵:「不用这幺担心你的朋友,我还不至于吃了他。」
余时中晓得自己在场也无法解决华志勤跟夏仁韵之间听起来很複杂的感情恩怨,便听话得按照华志勤的意思,直奔市立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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