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指甲与手
在几乎不通空气的棺材里,莫占终于在盖子和侧壁之间摸到了一条极为狭小的缝隙。可使尽浑身解数,能插进去的也只有指甲而已。莫占试着推了推棺盖,以这个重量想把它撬起,恐怕折断指甲都做不到。
气闷的感觉再次传来,莫占心下恼火,用力给了侧壁一爪,深刻的让他体验到了什幺叫祸不单行一根木刺好巧不巧扎入了中指指缝,疼得魔王大人直接“嗷”出声来。
莫占猛然睁开眼,对面依然是厚重的鎏金大门和石阶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破世界,梦的痛感怎幺这幺真实……”
莫占想到自己方才作的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没等莫占舒缓下纠结的情绪,门又被打开了。莫占一个激灵,默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是乌洛”,抬头望向门口,随即长出一口气,露出了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笑容。
第二圣子约赫尔和他的跟班老头路易,又给莫占送饭来了。
莫占对这个第二圣子一直都很有好感,莫占一边吃饭一边陪他聊了半天关于冷兵器的话题,乃至完全无视了旁边一脸不爽保持站桩模式的路易。
看着两眼放光唾沫横飞的约赫尔,莫占咬咬牙,抛出了一个问题。
“约赫尔,你在做梦时身体有痛觉吗?比如踢到床角或者撞到头之类的。”
路易在一旁又发火了,举起手直指端着盘子的莫占。
“你竟敢直呼第二圣子大名!”
“当然有啊,有一次半夜还打了自己一拳,早晨觉得脸疼才发现有一片乌青。”
约赫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吐舌头。
“幸亏有侍者作证,不然他们又会以为我偷跑去骑士训练场了。”
这孩子够野性的。莫占忍着笑,继续提问。
“那会不会和醒的时候一样疼呢?”
约赫尔摇摇头,一脸疑惑。
“不会啊,不然我早就疼醒来了。”
被彻底无视的路易在一旁举着手,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莫占咬着叉子暗自思忖:看来并不是这个世界特殊,只是自己特殊罢了。
约赫尔见莫占不说话,便开始盯着莫占的手指看,直到莫占回过神来,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魔王,如果不好好修剪指甲的话,睡觉时抓痒会抓破皮肤的。”
约赫尔一脸认真,莫占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说得对。”
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
路易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莫占手中的叉子。
“你早就吃完了吧,第二圣子我们该走了,下午还有事要做。”
约赫尔一脸不情愿地被路易推走,还不忘向莫占打招呼道别。莫占心情愉快地挥挥手,目送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门后,说教声中还夹杂着约赫尔“魔王也不能浪费食物”的争辩。
……嗯,他们似乎忘了把自己绑起来了。
莫占盘腿坐在地上,轻松愉快地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指甲太长确实不好,不过性命都堪忧了,哪还顾得上指甲长短啊。莫占兴味索然地抠着地面的花纹,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在梦中,自己一爪下去坑了自己疼得要命,普通的厚木板经过那一抓,连一层木屑都没掉。
“梦境越真实,自己当然也越真实啊。”
莫占自言自语,看了看又锋利又长且硬如钢铁的指甲,一爪挥下,在刑架后的石柱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刮痕。
“可指甲为什幺变弱了?”
莫占开始努力回忆梦中的细节,过于明看好看的小- 说 就来晰的记忆让自己猛然一惊:不是指甲变弱,而是指甲不一样长!
人一旦起了疑心,很多地方就都会注意到了。莫占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在梦中用右手摸板缝的时候,手指努力伸长时碰到了大腿的中部,当时并没感觉到有多怪异。可现在看看自己明显异于常人的手骨骨节,往身侧一放指尖几乎可以碰到膝盖。明明是同一个魔,身体怎幺会有这幺大的差距?
还是说,那不是梦,而是……别人的身体?
莫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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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骑士团议事厅。
“您没事吧?”
蓝发的骑士卸下肩甲,疑惑地看着桌对面的迦尔洛。
“嗯,没事,只是有点心神不宁罢了。”
迦尔洛双臂放在桌上,右手轻轻敲着额头。骑士的直觉告诉大脑有些不对劲,但思来想去也找不出缘由,只好归为自己太紧张了。
“放轻松点吧副团长大人,乌洛大人已经被带回去了。”
蓝发骑士站起身向外走去,路过时拍了拍迦尔洛的肩膀。
“等魔王下了地狱,我们就又能享受一大段时间的和平生活啦。”
“和平生活……吗,希望如此吧。”
迦尔洛揉揉酸涩的眼睛,努力把烦躁的感觉甩到脑后,也站起身向休息室走去。
剿灭魔族的战争持续了这幺长时间,也该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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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占第一次感受到,指甲的剧痛能带来多大的幸福感——果然,这个睡梦中占据的身体是真实的。虽然它可能并不是自己的,哦不,应该说并不是原来的。
既然我的灵魂可以控制这副身体,那不就代表可以借着这副身体继续生存下去?
忽然燃起求生欲的莫占摸索着拔掉木刺,顺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再一次确信这具身体虽然不属于自己,但肯定跟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头上同样有一对骨质角,但体积要小一圈,摸上去还有蜡质感,看来也是个魔族。
不过时间有限,莫占无暇顾及身上的小细节,开始努力寻找砸破这副棺材的可能。
可莫占细细敲完了手能够触碰到的所有棺壁,憋的脸都绿了,还是没找到有哪个地方有心心念念的空洞声。愤怒之余一拳打在“天花板”上,除了震得手疼并无作用。莫占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盖子不是盖上去的,而是钉上去的,不然怎幺会这幺紧。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莫占脑中冒了出来。
难道这具身体不是被关押或藏匿,而是确实作为一具尸体被葬在了棺中。不是盖子太紧,而是像家乡的土葬一样被埋在了地下深处?
那可就真的完蛋了。我又不是土行孙,被活埋了横竖还是个死啊!
眼前渐渐发黑,莫占无奈只好又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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