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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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眼看大节将王,皇城上下却始终被阴霾疑虑笼罩。

    朝局,不稳。

    没人敢把这四个字说出口,但大臣们的脸上,都透着不安的神情。

    谁有心思准备过年

    这两年,为了太子位,栽了多少人。

    前年,大皇子咏棋栽了,丽妃外戚一族,通通连枝带叶地倒了大楣。

    今年,刚立起来的新太子咏善,登上太子宝座才几天,皇上一个不喜欢,二话不说就把太子下了内惩院。

    炎帝诸子中,若论能力,实以咏善为最佳。

    谁想到这个二皇子心思周密,办事厉害,竟然也和头一个一样,不足六月就栽了个大跟头

    虽然还没有正式废黜,但皇上要铲除太子势力的手段已经露出端倪,淑妃被软禁,连带江中王咏临也被栽个罪名,关进了内惩院。

    五皇子咏升借着代阅奏折的便利,趁机大肆提拔自己人,打压淑妃娘家人,做得又快又狠,不是找茬就是不留情的申斥,几乎每天淑妃娘家都有人遭殃。

    不但如此,即使和淑妃没有关系,但曾经上奏为太子咏善求情的大臣,一律都招惹了五皇子嫉恨,没一天能舒坦。

    不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要立五皇子当新太子

    可是又有消息,说皇上对曾经废黜的旧太子,也就是大皇子咏棋非常关心,三番两次派人探视重病的咏棋,还常常赐药。

    皇帝自己已经病了几年了,太子的事却一直令人放心不下,立了,废,再立一个,转眼又关进内惩院。

    看似平静的薄冰下,潜伏汹涌急险水流,一旦冰破而没有找对落脚点,随时会吞噬人命。

    万一炎帝忽然撒手,江山社稷,到底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横亘在每个臣子心上,却绝没有人敢问出口。

    体仁宫里,地龙燃到最暖,外加宫殿四边角上明火炉子烧着炭,却仿佛还是无法温暖到床上的炎帝似的。

    蜡黄的脸,透着重病人才有的青紫。

    说话的声色,也疲累虚弱。

    “大臣们都在担心朕什么时候忽然撒手去了,是吗”

    王景桥倏然一惊,从赐坐的绣墩上站起来,躬身道“皇上病中应该静养,病好了臣子们自然安心,何必说这种不祥之一言”

    炎帝哂笑,“都这时候了,少说吉利话,我们君臣,还是多说两句实在话吧。别站着,坐,朕看你要仰着脖子,太辛苦了。”

    王景桥这才缓缓坐回去。

    炎帝问“咏临最近如何”

    王景桥欠欠身,答道“咏临殿下本色不改,精神旺盛如往日,听说常常骂差役们伺候不周,内惩院众人个个被他骂得狗血淋头,都怕到他那牢房里去。前两日,咏升殿下再次提审,咏临殿下脾气上来,差点把咏升殿下撞下台阶,幸亏被众人按住了。”

    “咏善还是一字不答”

    “是。”

    “没有供出任何人”

    “是,殿下一字不供,不愿牵连任何人。”

    “咏升这个主审欠缺火候,看来要加紧严审才行了”

    殿内蓦然沉默。

    老太傅像什么东西在心上沉沉地撞了一下,浓稠的血仿佛涌上喉咙,却又强逼着要咽回去。

    空气凝成一朵朵无声乌云,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默默挣扎片刻,王景桥咬咬牙,哆嗦着老腿站起来。

    “皇上,”颤巍巍跪在地上,虽有地龙,寒意还是直渗膝盖关节。王景桥的声音陡然高得有点凄厉,瞬间停顿下来,喘息几口气后,才沉抑地道“太子,不能再被提审。”

    “怎么说”

    “五皇子下手不知轻重,大刑加身,牢狱中无医无药,想起太子处境之险恶,老臣无一刻不如坐针毡,心如刀绞。”王景桥字字深沉,膝行向前直到床边,抖着花白胡子道“太子乃国之根本,万一真的耽误在内惩院,天下怎么办皇上、皇上,您天纵英明,烛照万里,心里明镜一般,您就大发慈悲吧老臣老臣实在担心”

    炎帝蜡黄的脸拉下来,不怒自威,冷笑道“你担心什么朕立他为太子,雷霆雨露,均赐予他。究竟为什么栽这个跟头,他太子殿下心里也跟明镜一般,不但不悔悟自责,反而桀骛不驯,对钦差主审来个一字不答,简直可恶要朕大发慈悲他给过朕半级台阶下吗,怎么大发慈悲”

    王景桥当咏善太傅多年,早把这学生视为江山未来之主,今日既然炎帝把话说开,知道再不掏心窝地说话,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王景桥连连磕头,老泪纵横道“皇上说的这些老臣都有风闻。恕臣直言,国家重器,社稷大事,区区宫闺内情与之相比,算得上什么汉宫淫乱,帝王嗜癖断袖历来史书有载,却无损汉武帝挥军逐匈奴,振奋国纲之英名。天下岂有完人太子才十六,沉着稳重,聪颖勇毅,知人善用,众皇子中无有可媲美者,偶有不佳处,皇上略施惩罚,自然也是应该。可若有个闪失,璞玉毁于牢狱之中,到时候错恨难返,情何以堪啊”说罢,抱着炎帝裹着绸被垂在床边的腿,放声大哭,伤痛动人。

    炎帝默然,让王景桥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流涕,好半天,才呆板着脸道“太傅起来吧,国家大臣这副模样,有失体统。”

    “皇上”

    “朕累了。这事也不必再说,你先退下吧。”

    “皇上”

    “退下、退下。”炎帝叹了一声,召来侍从,“把老太傅好生扶下去,外面风大,他出了一身汗,不宜吹风。取朕的锦袍来给他穿上,再送他回府。”

    内侍们赶紧应是,左右上前把跪在地上的老臣子小心翼翼扶起来。

    王景桥看这阵势,知道说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泪,只好向炎帝行礼告辞,在内侍搀扶下颤着背影离去了。

    炎帝看着王景桥出去,殿门重新关上,四下无人,幽幽长叹一声,才道“出来吧。”声音充满倦意。

    后边帘子掀开,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居然是头发花白,极受炎帝信任的陈太医。

    炎帝叫他把椅子挪过来,靠着自己近点坐了好细谈,叫着他的字道“炎翔,王景桥的话,你都听到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皇上家事,臣哪有资格妄言。”

    炎帝苦笑道“提策在你,决断在朕。这事朕心里约莫有底,你尽管说吧,朕想听听。”

    陈太医听皇帝这样说了,坐直身子,开口之前,着实深思了一番,才道“皇上既然要臣说,臣就照实说了。王太傅的话,字字都是谋国忠臣之言。”

    “嗯,说下去。”

    “太子咏善,不但是皇上,也是众臣心中看好的人选。臣从前只觉得他有勇有谋,果断利落,没想到还有三处了不得的性情,令人折服惊叹。”

    “哦”

    君臣相处几十年,推心置腹,陈太医的为人低调内敛,从不轻易夸人,今日忽然对咏善如此推崇,赞誉之高,连炎帝也有些惊讶,沉吟片刻,似笑非笑道“不但有了不得的性情,而且竟有三处之多你说来给朕听听。”

    “一,是沉。”陈太医侃侃道“太子耐性过人,处惊不乱,有君子之风。以太子之尊,忽然被关入内惩院,面对谋杀重罪,拷问严刑,举止进退一步不错,没有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没给人落下一个把柄,甚至没企图往外送过一封书信,联络亲友旧属,暗中谋划其他,一心静等皇上的动静。如此沉得住气,实在难能可贵。老臣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这事要落到同样年纪的皇上身上,也未必能够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能当面拿皇帝来做对比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老臣了。

    炎帝不以为忤,反淡淡一笑,“第二呢”

    “第二,是抑。”

    “何解”

    “皇上,这位太子,能吃苦啊。”陈太医深深看了炎帝一眼,感叹道“这些年,臣受皇上嘱托,时时留意皇子们。咏善殿下外面冷峻刻薄,内里烈如火焰,辛酸苦辣吞入腹中,受尽诟病而毅然处之,吃多少苦头,也是一声不吭的。这一点不容易,多少大人也做不到。社稷交给会享乐的人,天下遭殃,社稷交给能吃苦的人,天下之福。皇上若不是看中咏善殿下这些秉性,怎会仅仅为了给他立太子少一点话柄,就舍得狠下心,把无辜的大皇子硬捧起来,又咬牙打下去呢”

    提及旧事,炎帝平板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

    像为了不在臣子面前失去矜持,炎帝把头侧了侧,朝着里面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脸,“朕虽不是个好父亲,这些孩子的性情多少也知道。咏善既懂事,又不懂事,哪知道朕这老父为了他日后,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偏偏要撞到这上面来,还硬撑着不低头。他在内惩院里,哪怕有一点回心转意,断了妄念,朕立即放他出来,把咏棋打发回封地。他们两个都好好的,岂不圆满一字不答,死心塌地护着咏棋,这不是朕要他受罪,分明是他自己要受罪。”怅然长叹一声。

    陈太医顺着炎帝的话道“太子殿下这一字不答,虽是最惹皇上不快之处,却也恰是令老臣极为赞服的第三处了不得的性情。”

    “倔强还是不知死活”

    “善。”

    “什么”

    “善”陈太医声音略提高一点,隐有金石之音,昂然道“一字不答,默守乾坤,是保全咏棋殿下,又何尝不是保全别人否则,太子一开口把咏升殿下拉下水,事态更加恶化,父母兄弟,天家手足,立即就起风波。太子用心良苦,善心善行,不负皇上为他取的这个“善”字。此为圣人不仁,不以一己为私念,胸怀广阔,庇护天下万物之大道。”

    炎帝失笑,摆手道“天下的好话,都让你用到他身上了。朕问你,王景桥是不是和你私下碰过面”

    陈太医当即站起身来,跪下答道“确实见过,王太傅对太子呵护,是尽他太傅的本分。皇上身不出体仁宫,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明,臣子们的事,丝毫瞒下过皇上。”

    “哼,外面给咏善求情的奏折堆得如山高,全被咏升挡下了,他只道朕胡涂,什么都不知道。连你们这样的老臣也对朕耍花样,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也不知咏善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教你们这样死心塌地。”

    炎帝了解陈太医,陈太医又怎会不了解炎帝。

    听炎帝语气微带怒意,也不着慌,只低着头道“臣只是担心”

    “太子羽翼丰满,至少朕身边就一堆人帮他喊冤,有什么可担心你下去吧。”

    陈太医欲言又止,想了想,磕头道“老臣告退。”行礼后径自退了出去。

    炎帝坐在床上,良久没动弹。

    最后,眼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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