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与母亲 姨妈和表姐的二三事(02)
(二)2019-05-06父亲走后,茶叶店转包给了一个无锡人,那个无锡人每半年都会按时将一部分收益汇入妈妈的工资卡里。
由于妈妈和外婆都是全职工,许多时候管不上我,父亲在世时,家里没人我就到父亲的茶叶店里待着,现在父亲一走,我只能独自一人待在家里。
妈妈和外婆不放心,跟我姨妈商量,星期一至星期五下午放学后让我到她家去,晚上8点半再由姨妈送我回家,每个月妈妈贴姨妈80元作为我的晚餐费。
这样的生活从我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一直持续到初三,晚餐费则从最初的80元提升到初三时期的350元。
姨妈有个比我大3岁的女儿,与我一同在原南市区蓬莱路第二小学读书,自小与我关系亲近。
外婆只有两个女儿,因而对姨妈的女儿也极为疼爱,加之我们两家距离颇近,走路也不过一刻钟多些,也就是晚餐后散步的距离,所以即便姨妈和妈妈先后出嫁,双方也并未澹了情谊。
当被妈妈告知以后放学要去姨妈家,我也没什么意见,相反我还有些乐见其成。
因为作为单位采购部员工的姨妈,她家有许多当时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进口零食,所以我怎么会不乐意呢?在家里,妈妈规定除了一日三餐,什么零食都不允许我吃,现在去了姨妈家,岂不是老鼠跌进了白米缸里?可我去后才发现,根本没我想得那么好,我垂涎已久的零食在哪里?以前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吗?后来到我读高中时才知道,妈妈事先已经跟姨妈打过招呼了,姨妈家的零食早就被提前转移了。
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姨妈作为国营企业中的采购员,虽然福利很好,但工资着实不高,听我姨妈说,1995年她的月工资只有640元,比同单位其他部门的员工工资少了近200元;而作为采购员,姨妈时常需要出差,每当从天南海北出差回家,她总会给我们一家带上不少礼品,其中以食品为主;姨妈送给我的礼品除了玩具就是零食,可妈妈代我收下后,却转手送给了左右邻舍的孩子,这令我极为不满,却又不敢跟妈妈评理,只能向爸爸和外婆发发牢骚。
姨夫则在上海港务局上港五区工作,早年整整干了10年的码头装卸工,77年高考恢複后,许多成人夜校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姨夫就向单位申请了半脱产,于83年考取了上海大学英语大专学历,这在当时已是难能可贵,正是由于这张大专学历证书,姨夫很快就被领导提升为码头调度员;因早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姨夫的膝关节磨损情况非常严重,92年左膝动了两次手术,但伤情始终未见好转;单位领导认为姨夫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担任码头调度员的工作,于是将他的岗位换成了安全指导员,尽管姨夫对此并不满意;94年姨夫拿到了区里发放的残疾人证;所以自我记事起,姨夫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的。
我认为姨妈和姨夫并不相配,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如此认为,尽管这样的观点有些对不起姨夫。
姨妈为人外向,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笑起来嘴角两侧总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追寻时尚是多数人的共同目标,时年三十多岁的姨妈跟如今的职场女性也没什么区别,烫头染髮,模彷明星的穿着打扮,省吃俭用购买各式衣服。
时尚会饱经时间的考验,但审美却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太大变化,姨妈年轻时的相貌即便在如今看来也是一等一的。
照片里的姨妈,有张小巧秀气的瓜子脸,以及一头染成深棕色的及腰大波浪卷髮,留得极长的刘海梳向两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细长的眉毛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一双妩媚多情的杏眼之上,高挺的鼻梁并没有让鼻型失当,宽距厚薄适中的双唇上涂着鲜红色的唇膏。
姨妈如今保存的相片集里的很多照片大多是类似的妆容,意味着她在当年很长一段时间内颇为钟爱这样的风格。
姨妈的身材很是高挑,比身高169公分的姨夫整整高了4公分,两人站在一起多少显得有些不和谐,幸好那年代的职场女性不流行穿高跟鞋,否则两人之间由身高带来的差异性还要更大。
由于外婆是扬州人,家中的饮食相对于上海菜要清澹得多,荤菜也以水产类为主,猪牛羊肉极少吃,所以妈妈和姨妈的身材很是匀称,即便如今人到中年,她们俩的身材也维持得很好。
相比于姨妈的好相貌,姨夫就稍显平平了,尽管有张国字脸,但那过于发达的咀嚼肌和略显扁平的鼻子,却多少有些破坏了整体气质。
与姨妈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相反,姨夫的性格极其内向,即使是街坊邻居与他说话,姨夫也只是点点头,久而久之,邻居们就很少主动跟他搭话了。
自从姨夫左膝动了手术在家静养了几个月,他愈发寡言少语了,即便是跟家人之间也不说话。
听妈妈说,那段时间姨妈总是下班后抱着表姐到我们家来,因为跟姨夫独处实在是太压抑了。
最终外婆看不下去,让姨妈下班后别总是来妈妈家避风头,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有空时多陪陪姨夫。
经过外婆给姨妈做思想工作,姨妈采纳了外婆的建议,随着姨妈的陪伴谈心,姨夫的性子好转了不少,虽然他依旧不怎么跟街坊邻居交谈。
姨夫还有个奇怪的癖好,喜欢收集二手机械闹钟,全新的还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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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脚如此不便的姨夫,每到休息日,非要忍痛骑上自行车去1个多小时车程外的虹镇老街的二手货地摊上淘些闹钟,姨妈家的阁楼上摆满了一只只形状各异的各国闹钟,这上百个机械闹钟齿轮一起运作的声音在白天时还好,一到晚上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姨妈让姨夫关一些闹钟,他还振振有词:「闹钟买来不走,那买来干嘛?」随着姨夫买回家的闹钟越来越多,阁楼上已经放不下了,他就把闹钟装在三个由他亲手钉制的大木箱内,然后把这三个装满了闹钟的大木箱藏在姨妈和表姐的床下。
姨妈怕家里的闹钟太多,就跟姨夫约法三章,床底下这三箱闹钟是她的底线,以后每买一个新的就要扔一个旧的,否则其他闹钟别想进门。
听说姨夫原本还想反抗,但抵不过姨妈的坚持,只能乖乖听从。
姨妈和姨夫的性格、爱好如此迥异,真不知他们当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姨妈家位于如今黄浦区河南南路一带,房子是姨夫单位里分配的。
房子的建筑面积虽然只有19平方米,但层高却有5.6米,顶部还有两扇朝北的老虎天窗。
这栋独立的小楼原本是姨夫单位用来堆放货物的,所以建造之初也没考虑到住人的问题,因而并未设计厨房和卫生间。
姨夫在拿到房子后,增建出了二楼和一个9平方米的阁楼,一楼单独隔出了一个5平方米的房间作为厨房,以及在一处靠窗的位置隔出了一个4平方米的淋浴间,其余的空间则作为客厅和餐厅;二楼设计出了两间房间和一个非常狭小的开放式书房,朝南的房间由姨妈和姨夫居住,朝北的房间由表姐居住;二楼原本是没有窗户的,为了采光需要,就在两间房间和书房的墙壁上各开了一扇窗;阁楼原先是用来储藏杂物的,后来姨夫认为阁楼堆放杂物过于浪费,就将阁楼改为了闹钟展览室。
嗯,储藏杂物浪费,那仅放闹钟就不浪费了吗?自从妈妈让我放学后去姨妈家,让她代为照顾,原本在妈妈严加管教下被抑制的孩童天性彻底被释放了。
原本一放学就该准时回家的我,终于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嬉戏了,反正妈妈也管不到我了,直到痛痛快快地玩上1个多小时,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姨妈家。
可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姨妈知道了,虽然她帮我保守了秘密没有告诉妈妈,但也规定放学后必须跟表姐一起回家,不许跟同学在外面瞎玩。
直到我大学毕业后,在姨妈55岁生日聚会上时,才从姨妈那得知,原来当年是表姐打得小报告。
记得一开始放学后去姨妈家,我还是很兴奋的,虽然我本以为可以吃到许多好吃的零食,虽然找遍了姨妈家也没发现一包零食,也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兴致,因为姨妈家的一切对当时的我而言都是新奇的。
而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我将会在姨妈家度过9年春秋。
当被姨妈勒令放学后必须和表姐一起回家,刚享受没多久的自由再一次同我道别了。
放学后,表姐总是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起回家,生怕我丢了似的。
而我并不希望她牵我的手,因为我怕这一幕被同学瞧见,他们会笑话我,那样多丢脸啊。
其实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或许是继承了姨妈的大长腿基因,表姐一出生就是个巨婴,体重达到了8斤6两,小学和中学期间一直是班里个子最高的。
我小学一年级时,头顶只跟表姐的胸部齐平,当我们手牵手走在路上,别人根本看不出我们之间仅仅只有3岁的年龄差。
虽然当年表姐的身高远超同龄人,但胆子却跟身高成反比,用胆小如鼠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怕黑、怕高、怕打雷、怕孤独、怕虫子、怕各种小动物,连深受小女孩喜爱的人畜无害的小奶猫都畏如蛇蝎。
记得在我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的一个阴冷的傍晚,表姐被她的数学老师留堂补课了,我又不能独自一人回去,只能去她的教室外等她,等到她背着书包出来时天都半黑了。
那时我们刚走到操场边,我突然感到一阵便意,于是一路小跑到男厕所,并让表姐在男厕所外等我。
厕所是蹲厕设计,蹲厕之间用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隔成了5个蹲位,值得一提的是,蹲厕外面是没有门的,所以除非我实在憋不住,否则是绝对不会在学校里上大号的,因为谁都能欣赏你出恭时的优美姿态,难怪我当年从未见过男老师来厕所上大号。
我当时选了最里面的一个蹲位,褪下裤子刚蹲下不久,就听见传来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冒到管道口的消化物在脚步声的刺激下瞬间又缩了回去。
我以为是其他同学,所以默不吭声地蹲着等他离开,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声熟悉的女声彻底镇住了我,「辰辰,姐姐想小便。
」我将头迅速转向了蹲厕外,表姐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当时我们之间具体的对话细节,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当时女厕所里面的灯泡坏了,厕所里面很黑,表姐不敢进去,所以就走到男厕所来了。
可问题是,男厕所里明明有5个蹲位,她却非要和我挤在一个蹲位里面上厕所。
表姐蹲在我身后,用手撑着我的肩膀,以此来维持平衡。
当时,为了给表姐腾出一个空间,我还往前挪了几步,膝盖都顶着墙壁了。
仅容得下一个人的空间却生生挤下了2人,而且我们还背着书包。
厕所的设计者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一对姐弟在同一个蹲位里上厕所吧!表姐当时刚蹲下,我就感到一股力道极勐的水流击打在我的屁股上,我没反应过来,还用手摸了摸屁股,后面的衣服和屁股都湿了。
我当时就哭了,我觉得很委屈,明明我好心让你小便,你还把尿撒在我身上。
表姐见我哭了,很是慌乱,提上自己的裤子后,就用裤兜里的草纸帮我擦屁股。
我的泪腺像绝了堤似的,根本止不住,因为我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表姐只能使出了杀手锏,请我吃一个油墩子算作补偿,我才算暴雨转阴。
可当我们走到卖油墩子的流动摊贩面前时,我觉得我上当了,表姐的兜里比她的脸还赶紧,拿什么买油墩子补偿我啊?由于摊贩卖的油墩子实在是太香了,我经受不住肚子里馋虫的诱惑,掏出妈妈每天早上给我的5毛零花钱,买了一个不加肉的油墩子。
当我买了油墩子,表姐就开始在我身边转悠起来了,一口一个好弟弟,目的就是要吃一口我手中香气扑鼻的油墩子。
我当时被她说得有些动摇了,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她吃一口油墩子。
对,一口的确是一口,可这一口未免也太大了吧!当表姐把油墩子还给我时,看着那静静躺在我掌心里,还不足一枚鸡蛋大的油墩子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丑恶。
这下可好,不管表姐怎么开空头支票都没用了,我一边吃着所剩无几的油墩子,一边嚎啕大哭,就这么一路哭回了姨妈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