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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业问:“何迈,朝廷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谋逆造反?”
何迈抬起一双眼,瞪得睚眦欲裂,最后弛然笑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有何对不起我?!你是对得起我的妹妹何令婉,还是对得起你的姑父我?!”
一听这话锋,刘英媚觉察不对——何迈负气甚重,只怕要当场和刘子业对呛。
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迈凭什么和刘子业这位皇帝呛?他以为这个“姑父”是能吓到刘子业么?
她不由要探出发声:“何郎,你不要胡说了!”
何迈满眼都是怒火,冷冷一笑,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偏说!你这个昏暴的独夫!”
刘英媚脸煞白,而此刻她看见刘子业的笑容,笑得极其欢畅,露出一口白牙。他袖着双手,前仰后合,最后说:“不错呢,姑父,新蔡公主死了,你怪罪朕呢?心里怪罪也就算了,你起兵造反,朕怎么饶你?你还是快些和新蔡公主团聚去吧。”
“不!不!”刘英媚从辂车后厢连滚带爬匍匐到车辕前,抓住了刘子业的衮服下摆,磕着头求他,“他口不择言,您是国君,是天子,是最宽宏大量的,不好这么与人计较的!”
刘子业斜瞥了跪在他脚下的刘英媚一眼,说:“这可不是瞎话?当天子的任由臣下造反?到哪里也没这个说法!对不对呀谢贵嫔?”
何迈剑眉上指,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使劲挣扎起来:“荡.妇!你不配为我说话!因你求饶而苟活,我也活不下去!”
刘子业脸色一变,一声令下:“杀!”
何迈是阶下之囚,还没动弹得了,就被两旁的武士摁住了肩膀。他力气再大也经不起十几个人全力的按压,很快被揿到泥地上跪着,朝着刘子业匍匐着。
刘子业大剌剌坐了下来,辂车之尾的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赤红色的纱帘柔软地拂动。他微微地笑着,凝视着匍匐在地的何迈,对身旁撕扯着他衣襟不停地哭着向他求饶的刘英媚置若罔闻。
大刀的青锋高高举起。刘子业回头和声说:“闭上眼吧,如果你怕的话。”
刘英媚自然不敢看,也知道无望。
她一声长嚎,捂住了双眼。听见风吹过那锋刃发出宛如柳叶哨的铮鸣,听见刀切进肌肉、骨骼时发出“咔咔”的声音,听见丈夫的头颅沉沉坠地。
她想要嘶嚎也嘶嚎不出了,胸口里憋闷极了,呼吸透不过来,她张大嘴发不出声音,脸上被喷到了丈夫温热的血。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伤心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脸上的血渐渐干涸了,绷在她的脸颊上。
何迈该带着多大的愤怒和恨意呵!颈血贲张,喷溅得这么远!她浑身都是他温热的血腥气,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新婚燕尔时,他硬而暖的身体裹住了她的……
如今他在她的记忆里只剩下这温热的血腥气了。
刘子业轻轻抹拭刘英媚脸上的鲜血,鲜血在她脸上抹成一团时,宛如飞霞之妆,丰润的红脸颊,颤抖的红眼睑,哆嗦的红嘴唇……皇帝的胸臆里发出最满足的叹息,柔和得仿佛是最多情会疼人的儿郎:“别怕……别怕,我这就叫把尸身收拾掉。”
刘英媚睁开眼的时候,地上凝着的血迹已经变作褐色,纠结在草秆上,有好大的一滩。
她浑身打着寒颤,害怕至极,却挪不开眼。
耳边听见刘子业说:“刘昶没有逃远,未到郡望,还在徐州郡,我已经调布三郡人马环围,等我大军压境,就能把刘昶瓮中捉鳖了。”饶有兴致还问:“这样好玩不好玩?”
刘英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像病了一般一直在颤抖。
刘子业很是心疼,说:“阿姑不舒服么?去县城里的公主府休息吧,你熟悉的地方,想必会让你好受点。”
辂车辚辚,开进城内,两旁兵甲罗列森严。
公主府早已被同样森严环围。刘子业说:“阿姑别担心,何家已经清理过了,也叫傩师看过了,说并没有鬼。”
刘英媚森森地回眸看他:“之前当然没鬼,只怕今日要有了。”
刘子业嘴角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问:“这‘鬼’,是何迈?”
刘英媚不说话,下了辂车后不肯上软轿,她踏足在公主府的地上,泪水亦洒在地上,抬头四望,无一处不熟悉,也无一处不陌生。
“阿姑是在找这里的鬼么?”刘子业不肯下车,只把车帘打开一角,问。
刘英媚说:“鬼在陛下的心里。”
“什么意思?”
刘英媚转而问:“何家其他人呢?”
刘子业说:“自然抓起来了,叛乱还不处族诛么?”
刘英媚“咯咯”笑着说:“好得很,马上这里就全是鬼了,全是我熟识的鬼,我不怕,叫他们一道带我走了倒好!”她的泪水簌簌而下,在满脸的血渍上冲刷出一条条可怖的净白沟壑。
刘子业好半晌说:“可以先不杀。等我走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