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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看到妻子露出这种小女孩般的情态,他们相亲认识那年, 妻子表现得很温柔大方,婚后生活也很温馨,但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接近了某个他不曾亲临过的,她的少女时代。
阮霁云这场演唱会并未公开发售门票,而是通过《平权宣言》基金会的网站进行摇号,所有收入都会捐献给该基金会,作为申请国内立法的活动资金。
小桃为抢到票,几乎动用了所有亲朋好友的关系,挨个拜托他们注册基金会网站,结果还差点闹出乌龙,她七十五岁高龄的姥姥颤巍巍打来电话:“桃桃......有什么事,你先给姥姥说,可不要告诉你妈妈啊!”
老人家不太弄得懂,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为什么想要结婚?这不是乱套的事情吗?但对孙女的保护占了上风,她犹犹豫豫地问:“难不成你喜欢女的?”
小桃哈哈大笑:“不是我,是我崇拜的明星,她喜欢女孩子。姥姥,她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但是因为她喜欢女孩子,所以很多人骂她.....我想支持她......”
她的眼前忽然有点模糊,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哽咽起来,仿佛又看到网上铺天盖地而来的骂声,她们不管怎么努力反黑,也盖不掉这些声音,反倒是后来,一个个账号被封禁,她们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注视着屏幕那端的人。
最严重的一次,是某个颁奖礼红毯,有黑粉趁乱混进人群中,冲着刚走上红毯的阮霁云泼了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红油漆。
那天她正在电脑前看直播,被突如其来的画面吓了一大跳。阮霁云穿了身白裙子,那红漆泼在上面,像一道道刺目的血迹,她看到阮霁云低下头,让助理帮她擦着脸上的印记。
然后她继续迎向镜头,露出一个熟悉而甜美的笑容,就这样穿着那件狼狈不堪的礼服,走完了整个红毯。
从头到尾,她一点软弱的表情都没有表露过。
小桃深深吸了一口气,电话那头姥姥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桃桃啊,姥姥是搞不懂年轻人的事情了,但是你记住,无论如何,这世界上还有人爱着你。”
还有人爱着你,所以前路就算很艰难,也要走下去。
演唱会当天,小桃早早拜托婆婆帮忙带孩子,独自乘车去高铁站与朋友汇合。
都是曾经后援会的伙伴,如今青涩少女褪去稚嫩,只有眼神依旧流露出昔日光华。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体育馆,也没有太炫酷的舞美,蓝色追光从钢架上垂落,笼罩着当中那个纤细身影。
小桃不记得那晚自己哭了多少次,手中的荧光棒如同年少时一般热情挥舞,耳畔回荡着众人大声合唱的歌声。
在安可环节,阮霁云忽然将食指放在唇间,对她们俏皮地做了个“嘘”的口型。
“我有个特别的安可要送给你们,但是你们得保证不要叫太大声。”
灯光里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早已从偶像转到幕后,去法国读电影学院的江培风。粉丝们尽管在心中隐约有期待,但看到正主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这不是合作,这是狗粮!阮阮你可太坏了!”
“这是带着女朋友来给我们看吗?我们同意的!”
台下的粉丝还在大声呐喊着,台上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手中的话筒。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way up high...”
“And the dreams that you dare to dream really do come true...”
02
有好几年时间,阮霁云和江培风都住在南法乡间的一栋别墅中。
一方面是江培风在巴黎上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阮霁云的身体不太好,住在风景宜人的乡下,有助于调整心情。
最初的那些年,网络上恶意铺天盖地,江培风在家人安排下退出台前的全部工作,转向幕后发展,而阮霁云则还在坚持拍电影。
只是她能接到的片约到底窄了很多,而在江培风治病的那几年,繁重工作和心理压力,让她患上严重神经衰弱,于是江培风身体康复后,第一时间就带她出国调养。
此次回国,也是经过谨慎考虑的结果。随着时间变迁,舆论环境慢慢开始松动,性取向不再是一个避之不及的话题,而与此同时亚洲其他国家,也纷纷高举彩虹旗,开始为同性伴侣争取权益。
七年后,国内出现第一个《平权法案》基金会。
江培风和阮霁云受到基金会邀请,成为该项目的公益代言人。
她们回到国内,继续各自的事业,虽然难免遇到许多困难,但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年后,阮霁云接到大导演颜笙邀约,出演她的新作《琥珀桥》。
那是一部讲述女性成长的影片。阮霁云饰演的画家程亦桥,是个大家族出身的反叛女青年,她一生致力于追求纯粹艺术,莽撞天真的个性让她不能讨好这个社会,磕磕绊绊潦倒半生,在死之后,人们在她的阁楼上发现了这位女艺术家的惊世才华。
这部电影摘得当年影展桂冠,评委会力排众议,将影后颁给阮霁云,虽然电影后来在国内受到一部分人的恶意攻击,只上映九天就被迫下线,但这并未影响它成为一代经典。
这也是阮霁云的第一个影后奖项,那之后,她又陆续出演了许多影片,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经典的角色。
新的风向,终于吹入古老沉睡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