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瑾修正准备着动身离开的时候，顾篱落终于见到了南宫礼需要她救的人。
    此刻，她站在地宫里，看着冰棺内沉睡的女人，怔怔地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冰棺内的皇甫晴霜看起来很是安详，一点都没有死相，仿佛她就只是静静地睡着了而已。
    不知道是灯光太亮的缘故，还是水晶棺的折射，顾篱落甚至可以看见皇甫晴霜那长长的睫毛下扫出的阴影。
    那么美好，那么栩栩如生，她甚至觉得对方很可能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来这里之前，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
    南宫翡伸手，帮皇甫晴霜拂了拂衣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和褶皱。
    其实这里干净得很，皇甫晴霜被“保护”得很好，衣服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脏污的地方。
    可是南宫翡却还是习惯性地那么做了，就好像……
    他以常人的习惯来对待这里沉睡的人的话，对方就也会更接近于常人似的。
    这种有些奇怪的心理活动他没有讲出来，但顾篱落却能通过他的动作看出来一些。
    “她很美。”顾篱落说。
    南宫翡点点头：“我第一次进来地宫看见她的时候，恍然以为她真的会醒。来的次数越来，这个感觉就越强烈，总觉得只要我再努力一些，让她睁开眼也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顾篱落看了他一眼，他很平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更不会像南宫礼那样疯狂，仿佛只是再很平静地叙述着一件别人的事情而已。
    “阿翡……”
    顾篱落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一个人要经历过多少次挣扎，才能这么平静地对待这件事？
    尤其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南宫翡闻声转头，看着她眼中清晰映照着的担忧，咧着唇轻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顾篱落的头发道：“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顾篱落眉心紧蹙着，低头看了眼皇甫晴霜，迟疑着问道：“真的能唤醒她……阿姨吗？”
    “我不知道。”南宫翡摇了摇头，眼中也闪过一抹迷茫。
    这种逆天的事情，虽然南宫礼口口声声说他已经筹谋了几十年，可在南宫翡看来，仍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没他那么贪心，最多只是想着，要是母亲可以有一次睁眼的机会就太好了。”南宫翡低头望着皇甫晴霜，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许多，“我想让她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然后……跟她好好说活一声再见。”
    顾篱落想到早逝的姜黎，微微叹息了一声。
    死的人死去了，可活着的人却永永远远的记着他们，以各种方式思念着，奢望着能够再见一面。
    但天道苛刻，生和死，就是那条永远不能跨越的界限。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如果我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就好了。”顾篱落感慨道。
    要那样的话，她这条命就算没了，也不算太亏。
    南宫翡看着她，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道：“胡说什么呢你。”
    顾篱落一怔，就看见南宫翡露出了笑容。
    “你不会以为我带你来这里，是希望用你的命换我母亲的命吧？”
    “我没这么想。”顾篱落摇头道，她知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那就好，不然我可真要跟你绝交了。”南宫府半真半假地说完，顿了顿又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不管用什么方式。
    他眼中的神色太过认真，也太过深沉，让顾篱落微愣。
    那一刹那，她恍惚以为南宫翡对她的感情依然如故。
    可他不是和巫雀……
    顾篱落的恍惚也只有那一刹那，很快，几乎一个眨眼的瞬间，当她再看向南宫翡的时候，他眼中的神色已经又变回了老友和家人般的温暖。
    是她看错了吧。
    顾篱落心道。
    “你带我来这里没关系吗？”顾篱落问，毕竟这可是南宫礼最重要的秘密，就这么带她过来，南宫礼不怕她做手脚吗？
    南宫翡笑着斜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腕绕到水晶棺另一边：“你以为这里就没有人能看见了吗？”
    “有监控？”顾篱落立刻抬头四处张望。
    可是地宫周围不管是墙角还是石柱，都平滑如镜，哪里也看不出有摄像头的样子。
    “在哪？”她好奇地问南宫翡。
    看见她少有的感兴趣的表情，南宫翡笑笑说：“下来我指给你看。”
    “哦。”顾篱落点头，大方地将手交给他。
    南宫翡先下的台阶，然后稳稳地将顾篱落给拉了下来。
    “这里就是我们进来的正门，不过出现意外的话，一般就不走这里了。”
    两人俨然像是在参观某个名胜古迹似的，一个称职地充当着导游的角色，走到哪儿讲到哪儿，从门上的雕刻到石柱的讲究，到哪里有暗门密道，哪个不起眼的水晶灯其实是摄像头之类的。
    顾篱落绕了一周，将整个地宫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末了，她叹服地竖起大拇指道：“不得不说，你老爹在这方面确实厉害。”
    虽然人疯了点，但他对皇甫晴霜的情意，倒真的让人感动。
    南宫翡耸了耸肩，对顾篱落这恭维不以为意。
    “走吧，我们出去了。”南宫礼说着，拉着顾篱落走右边。
    “不从正门出去了？”顾篱落惊讶。
    就算有密道暗门，她走也不太合适吧？
    这南宫礼……怎么这么大方了，什么都敢暴露在她面前，难道不怕她转手把人都带过来，给这里毁个干净吗？
    南宫翡看一眼顾篱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过多解释。
    南宫礼自然不可能这么大方，大方的人是他南宫翡。
    他既不想看着南宫礼那个疯狂的父亲再继续作孽，也不想看着他就这么不甘心的死去，更不能看着顾篱落一身泛险。
    所以想要合作，南宫翡便得做好这个中间人，得让顾篱落提前熟悉这里的一切，这样到时候万一出事，他能护住她的安全。
    当然，让南宫礼答应这些条件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的，父子俩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必跟顾篱落说那么清楚。
    南宫翡带着顾篱落从暗道出来，然后便到了飞鸟他们的控制中心。
    门一打开，看着满屋子的人，顾篱落怔了怔。
    她只是怔愣，飞鸟等人直接就傻眼了。
    我草！
    让你带人进地宫就不错了，你还得寸进尺告诉她监控在哪儿密道在哪儿。
    好吧，告诉就告诉了，你还直接让人走了。
    这要是改明儿顾篱落跑了他们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追人去。
    飞鸟心里一万匹草尼马狂奔而过，以至于他和南宫翡打招呼的时候，脸色都依然扭曲着，像是想要表现出恭敬的样子，却又很难表现出来似的。
    “少主……”
    “嗯。”南宫翡点点头，指着周围，用一副专业的导游语气跟顾篱落介绍道，“这里就是整个王城的控制中心，所有的监控设备最终都会连通到这里，也由这里向外面发号施令。”
    顾篱落走到几台电脑前，看了看上面无数的画面，转头问南宫翡：“整个王城吗？”
    “整个。”南宫翡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想看哪里？”
    “研究所。”顾篱落说完顿了顿，问他，“可以看吗？”
    “当然。”
    南宫翡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转头看着飞鸟。
    飞鸟：“……”你看我干啥？我啥都没听见，我聋了！
    “别装聋，快点。”南宫翡皱眉沉声道。
    飞鸟下意识一凛，往前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停住，挣扎着说：“要不……问过王，他若允许再……”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叫我什么？”
    南宫翡打断他的话冷声问道。
    飞鸟怔了下，略一迟疑低头恭敬道：“少主。”
    “嗯。”南宫翡点头，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然后下命令，“去调出研究所的监控来。”
    飞鸟：“……”
    所以你绕来绕去就是想用身份压我是吧？
    这话飞鸟没敢说出来，他张了张嘴，抬头对上南宫翡已经不悦的眼神，叹了口气认命地去调监控。
    他心里想：算了，看监控就看监控吧，反正人连密道都知道在哪儿了，看个监控还能怎么地。
    看着飞鸟去找监控，顾篱落有些想笑，转头对上南宫翡的视线，他也正冲她微微眨了下眼。
    哪里有生气的样子，明摆着刚才是唬人的。
    研究所的画面很快找出来，顾篱落站在前面看着，飞鸟有些奇怪她找什么：“你想看哪儿？”
    “在找小司？”南宫翡问。
    顾篱落点头，她担心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小司在庄慕虞那里会不大好过。
    南宫翡朝飞鸟微微抬了下巴，飞鸟乖乖去调庄右司附近的监控。
    在这个等待的时间里，南宫翡温声细语，很耐心地解释道：“他还好，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庄慕虞这人对旁人手黑得很，对小司惩罚起来也不会手软，不过大约是就这么一个弟弟，所以即便惩罚，罚过了也还是会给他治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