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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张着嘴巴睡得无知无觉,蓬头垢面的面颊显现出一种宿醉的红来。
迟迎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蹲下去,将那几张碎纸片收拾好,又站起身,对上了他爸醉醺醺的视线。
迟健生一年里有三百天都醉着,很难说此刻是否清醒,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秒眼前这个高挺少年,似乎总算想起来这是自己儿子,可还不如不想起来,因为他一想起来就免不了烦躁,他一烦躁那就别想安宁了。
迟健生昨晚喝了一夜,此刻浑身没有力气,只有嘴还能动,但一点不妨碍他辱骂迟迎。
经常有邻居羡慕他儿子成绩好,可在迟健生眼里,这顶什么屁用呢?他这儿子从小跟他不亲,老婆死后眼里更像没他这个爸,脸上没笑半天从来崩不出个屁,骂他两句他还跟你瞪眼,他妈的老子还要看儿子的的脸色?
所以骂起来从来没嘴软过。
迟健生精神抖擞骂了半晌,发现迟迎半点不为所动,垂着眼睛只盯着一张破纸片子看,顿时火了,劈手夺了过来。
“这什么?”迟健生抖了抖这张纸。
“竞赛。”
“做什么的?”
迟迎懒得多说,顿了顿,“成绩好可以上附中。”
其实岂止是可以念附中,要是能拿一等奖,学杂费全免,还能直接免试进火箭班。
附中的火箭班向来囊括本市顶级尖子生,是A大C大预备役的摇篮,进了这个班不说百分百能考上A大了,但国内一流名校基本上是稳了。
闻言,迟健生终于抬起眼,表情又是惊诧又是不屑的在迟迎脸上掠了一眼。
“你还想上附中?”迟健生再不关心孩子教育也知道附中是平市最好的高中,出了名的烧钱,嗤笑一声,“先说好啊,老子没钱给你交学费。”
迟迎一点不意外,“哦。”本来也没指望他。
迟健生把那竞赛通知书往地上一扔,双手又枕到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似乎是对辱骂儿子失去了兴趣,淡道,“滚吧。”
迟迎如他所愿滚了。
刚出门就有人打电话,他接起来。
“迟哥开黑来不来啊!”电话那头的男声大的有些聒噪,背景音吵吵嚷嚷,“你应该不能在复习吧?哎,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功,这也没几天了,也复习不了个啥啊。”
迟迎说:“没复习。”
男生说:“那你过来呗,咱这四缺一,等你来带飞呢。”
“没时间。”
那头的男声一下子就垮了,“不能吧?一周假呢,哪能没空啊,给个面子嘛,怎么说我俩也当了一年半同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今天有个大腿,你不来我——”
“真没时间。”迟迎嗓音淡淡,“有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不等那边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迟迎不想去的原因有很多,不熟占一个。他向来感情淡漠,很难和人建立亲近关系,不用说一年半的同桌,就算同桌三年,也未必见得能成为好朋友。
而且他说有事要忙也不算骗人,他奶奶这几天又要入院了,迟健生不可能靠得住,也只有他去照顾。
一周的假期过得很快,转眼又要去学校,距离中考没几天,他们这所初中不太好,大多数都是要去念技校的,没什么备考氛围,早已人心浮躁。班主任在讲台上交代了两句,让他们明天记得去考场参加提前踩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中考前几天不再安排统一晚自习,恢复五点放学,教室里吵吵嚷嚷,迟迎背上书包刚要出门,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个子穿过人群向他挤过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他,“迟哥你哪个考场啊?”
迟迎看了一眼自己的准考证,“附中。”
“哇,羡慕啊。”小个子说,“附中条件好。”
“还行。”
“那以后就见不到了。”小个子说,“附中我肯定是不想了,要是发挥的好,应该能进雅实。”
“雅实也可以。”迟迎说,“好好考。”
小个子笑了,“行,谢了。”
小个子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这个班级里算是除了迟迎以外唯一一个愿意学习的人,三年来两人能偶尔说上几句话,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翌日是个阴雨天,平市的夏天炎热湿润,下起雨来不停不歇。迟迎骑车到了附中门口,校外已有接送孩子的车辆排起长龙。
找到考场对应的位置坐下,迟迎发觉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
十五六岁正是对异性充满旖旎好奇的年纪,对优越的外貌有种天然的追捧,尤其迟迎又长得挺拔帅气,更冷冷的带点阴郁的不驯,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模样。
但迟迎天生对这种视线不敏感,安静的在座位上坐了,隔绝一切外来干扰,右手捏着一只签字笔玩儿。
这还不是正式的考试,主要是熟悉考试流程,试验听力设备是否完好,并不是非参加不可,有些外地的考生甚至没有来,可容纳二十人的考场里有好几个座位都是空荡荡的。
时间一到,老师先宣讲了流程规则,又下发了试卷,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考场门口,“不好意思,迟到了,还可以进吗?”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