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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心病,也许是伤愈以后留下的后遗症,她的身体比以前更差了些,出院以后断断续续地低烧感冒,就没见好过。
手上有两束花,一束是为檀杏买的,一束是顺便为檀可柔买的。
顺便,哪有那么多?顺便呢,很多?行为其实都是下意识。
尤映西也不是有多?善良,而是想到檀杏这?一走,百年之后这?松树即便吹吹风晒晒太阳该参天还是得参天,檀可柔这?座强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坟包却会?沦为荒草遍地的凄凉之景。
檀杏为人女对生母寂寞如雪的体恤成全不了人间的这?点颜面,但颜面只有活人在乎,花束有时候也只是安慰了活人。
以后她还会?过来?,心里再痛再难受也会?过来?。
因为……尤映西注视着雨中的墓碑,低头笑了笑。
檀杏得不到的那些东西,可能是身体对穿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能是只要继续发展下去就会?有的结果,最终演变成了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你记住我,记住我一辈子,谁都无法取代,是最特殊的存在,就够了。
江晚姿是你不可割舍的那一半,我也要你剜出另一块心尖肉,将我存放其中。
哪怕只是半路续上的姐妹缘分,小时候的遇见与长大以后亲密无间的相?处,两相?叠加,檀杏太清楚尤映西是什么样的人了,才?会?对姐姐说?就算重来?千遍万遍,你也一定会?在雪天里救我。
善良又坚韧,别?人给的好只是一份,也要百倍千倍地去偿还。
所以即便知道檀杏的尸体上有为她而准备的刀,也不忍心妹妹孤独地长眠于地下,更不忍心明知她遗愿而不去成全。尤映西会?视而不见危险利害地走过去,弯腰蹲下,皮肉被锋利的刀口划开,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也要忍着疼痛将她收殓。
这?个妹妹跟她一样倔强,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做尽了一切喜欢对方才?做的事,到死也不肯承认那就是喜欢。
你得不到我,就想要我痛,要我跟你一样痛,要我永远记住你。
可以,因为是你,是妹妹,除了那种?感情以外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快乐本来?就寥寥无几,你原本也在里面的,但也许难过比快乐更长久,谁知道呢?
收殓,成全,也是以姐姐包容的态度。
是檀杏生前最眷恋也最厌恶的尤映西的身份。
到头来?,就算天人永隔,她们反倒成了这?样互相?知道心意,也不愿放过彼此,好像要纠缠生生世世的孽缘。
尤映西在檀杏的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她的头发都被雨淋湿了一些,脸上也有薄薄的一层水汽。天气很冷,她有时候想说?话?,张口时又顿住,只得盯着自己呵出来?的气体,目送着团团白雾消散在空中。
山脚有人轮岗,管制明火,她没带纸钱蜡烛,也不知道这?类似的媒介能否帮她传一些话?过去。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对方不想听的话?,还不如不说?。
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檀杏对身后事疏忽了的计划之外,也是别?人眼里的情理之中,所以凿刻墓碑的人才?会?想当然地在侧面篆下家属的名?姓,将尤映西划入了姐姐的范围里。
会?者?定离,但分不开,也放不下。
却不会?是你想要的,也不会?是我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你说?得对,但也不对,这?样的纠缠与瓜葛不是起于那颗糖,而是起于这?样的血缘。
尤映西下山到一半,与尤庄琛碰了个照面。
两人俱是脚步一顿,尤映西先回了神,目光轻轻带过对方苍白的两鬓,喉间滚了滚,到底没喊人,径直从旁边绕过了,尤庄琛转头对底下健步如飞的女儿说?:“西西,你等等爸爸,我们一起吃个饭。”
尤映西只是侧了个身,在烟雨蒙蒙中给了尤庄琛一个模糊得依稀只剩轮廓的侧脸,像是两人淡得要靠相?同?的姓氏才?能唤醒彼此记忆的血缘似的。
她两手插兜,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半晌,又轻轻笑了一声:“我还得赶回燕京工作,下次吧。”
下次吧。
很多?这?样的下次就是没有下次。
尤庄琛没有再往前走,驻足在原地,视线里的尤映西从背影到黑点再到彻底消失。他?的脸上是一片颓唐,背微微驼着,没了以前春风得意的精气神。
或许从今往后这?个女儿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那记耳光打?断了所剩无几的父女情分,想要的安度晚年最终成了罪有应得的晚景凄凉。
第145章 、145
很多?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真的忘记的。
强迫自己去忘记反而会记得?更?牢, 要么是难以愈合的疮疤,要么是患上风湿的关节, 命运给的所有?东西都?以馈赠的名义,也从不问你想要还是不想要,好的不好的都?只管硬塞。
有?关檀杏的回忆,酒见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她不知道,事实上也轮不到她做主,那些零碎的片段不是植入大脑的芯片,而是以队友的身份并肩作?战的这两年。
吃个水煮鱼会忽然冒出?还不如檀杏做得?好吃的想法, 酒见的筷尖会顿上一顿,眼神黯淡下去, 下一片鱼肉更?加食之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