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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是山庄的主人花了大价钱请他们姑娘来此一住,听那郑嘉楼说叫什么明星效应。
所以这温泉山庄山顶上风景最好的别院里便住进了冠绝天下的美人九娘。
身为名扬南都,甚至名扬整个楚国的倾城绝色。阮清梨不需要露面,戴着面纱的窈窕身影,只需一个驻足,偶然露出的一只皓如白玉的手,就足以让楚国最年轻狂傲,最有才气的诗人失魂落魄,甘愿停留在南都为她如痴如狂,为她疯狂写诗赞颂,歌颂她可与日月比肩的容色。
青芽本是先来温泉这里为姑娘收拾一应事务,好方便姑娘接下来舒适地享受这汤泉水,没想到却发现泉里躺着一个受伤的男子。这温泉山庄守卫也算森严,她们两个弱女子居住的别院里闯进一个陌生的男子来,怎能让她内心不感到害怕。
绯衣女子微微屈身,微风吹拂起裙裾曳动,层层粉浪掩映着美人朦胧美好的身形。流云中一只素手白皙又纤细,仿佛柔若无骨的女子手掌轻轻探了过来,像是意欲拨散了残存的云烟。
她垂着眼,脸颊与手臂露出的些许肌肤可比白瓷,堆云一样柔软的鬓发略有松散,只簪着一枚简单的青玉簪子,乌发及地,如同披着满城春色而来,美的如同从画后走出来的神仙妃子。
也只有,风雅之薮,金粉荟萃之所,被美称为锦绣之邦的南都,繁盛至此,才能娇养出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来。
青芽知道自家姑娘一向心善,遇到受伤之人,十有八九会选择出手营救。只是她到底胆小想的也多,思维发散之下,心里越想越害怕,她拽着自家姑娘的裙角开口道,
“怕不是歹人之流。”这温泉山庄里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万一这人是什么暗杀了大官的杀手,她们救了他,岂不是凭白招惹祸端。
“这一头白发,实在是妖异之像,这人身份恐怕不简单,要不然姑娘我们不要管这事了,将他交给山庄的主人好了。”
绯衣女子声音清脆悠扬,目光潋滟,娓娓道来间别有一番动人的意味,“他既倒在我住的院子里,便是缘分,若不救,岂不是辜负了这份缘分,”
纤纤玉指轻轻拨开水中人额前的雪发,露出底下的真容来。
阮清梨失神了片刻。
若是别人有一头如霜雪般无暇的白发,恐有被认成妖孽的危险,但眼前人却不会。
容颜昳丽如仙,唇色极淡,双目紧闭,原本象征着妖异的雪发反而让他仿佛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神明,出尘而虚幻。
水中那人低低垂首枕着双臂,身子正无意识的伏靠在温泉的壁岩处,不仅是粘在额头上的霜发,就连一身黑衣也紧紧粘在了身上,这副模样,俨然已是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
微风吹拂间,一朵娇艳动人的海棠花飘飘悠悠的飞过来,悄无声息地停留在了那人莹白若美玉,宛若集天地灵气细细雕琢而成的食指骨节上。
阮清梨的眼睛本就生的极美,眸含冰雪,但是看久了,又会觉得那冰雪融化晕染开来,化成了一池不断旋转的春水,而此时这弯春水越发潋滟动人。
阮清梨的目光在略过唇边那一缕刺目的红色时,黛眉微蹙,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那是?”
唇边蔓延开来的血色,慢慢晕染在一片白雾之中,凝成凄美的艳色。
垂下的那只手,无力又脆弱,软绵绵的,其上却遍布着斑驳深浅不一的伤痕。阮清梨看了低垂着眼眸,说不出心里什么样的感觉,许是不忍新雪蒙尘,许是不忍此等惊艳的人遭受此等伤害,恐他永远离去。
她只能从袖中掏出一只洁白的锦帕来,捏着帕子动作极其轻柔地一下又一下将那人唇边涌出的鲜血擦干。
她本是极其注重干净的一个人,此时却没有顾及那人身上鲜血的污渍,吃力地抬起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作势就要将他扶起来。
“青芽,过来搭把手,一起把他扶进内室去。他伤的太重,身上的伤口需要立即上药。”这人看着虽然清瘦,但到底是大男人,九娘一人抬着吃力的很,她微喘着气,唤了一声还在呆愣的小丫鬟。
“哦,姑娘,我来了。”青芽拍了一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随后动作利索地替阮清梨承担起大部分的重量。
“原本郑家主出的价钱只够我住一晚。你去告诉郑家主一声,这里的汤泉水极养人,我心悦之,会在这里停留三日,不用另加钱。”
“另外,青芽,你将我们包袱里面的上好金疮药和纱布取来,再要一桶滚烫的热水来。管事的问起,只说我要用便可,万不可大惊小怪,惊动他人。”
两人合力将受伤的男子扶到偏房的床上,阮清梨微蹙着黛眉,神色郑重,吩咐有些冒失的小丫鬟青芽。
精致小巧的厢房里,窗棱支开了,青瓷花瓶里摆放着还带着露水的花,暗金色的兽首香炉里燃着用上好的香料制成的香丸,正在往上飘着流云似的白色青烟,将满屋都镀上了一层清新淡雅的甜香来。
床上的人还在沉沉昏睡着,他本就如雪的肌肤白的几近透明,凄清的霜发如纱般铺散开来,唇色淡而苍白,透过窗桠照进来晨光为他添上了些许鲜活的暖色,长而如鸦羽似的眼睫在脸上却是低低垂敛着,不见丝毫颤动。这等脆弱如蝶般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破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