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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哽咽着,重新站起来。
石梯漫长,像我漫长的一生。头顶渐渐浮现出星空,我走上了忘星台。
盛泽镇没有追来,同样的,顾盼也没有追来。
盛泽楠一身玄衣,遥遥站在忘星台边,身后是无尽的黑夜和冷寂的寒风,将他的袍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逆着月光转过半边俊美无匹的侧脸,一如那年他走进我的茶铺,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俊美得不似真人。
盛泽楠轻声说:“你果然还是逃出来了。”
我缓缓举起顾盼的长剑,和之前梓晨死去的时候完全不同的心境。那时候有多癫狂,现在就有多平静。
好像只剩一个念头。
杀了盛泽楠。
第16章 结局
盛泽楠微微垂眼,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甩手丢在我的脚边。
我没想到他还会留着,低头看了一眼这把伴随我多年,属于阿兄的东西,它也沾染了梓晨的血。
我摇了摇头:“不需要了。”
盛泽楠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不清是怜悯还是伤心:“何必呢?你明知道你打不过我的。”
我和他比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也是赢过的。
当年与所谓的盛家大公子初见,盛泽楠就顶着他哥哥的名讳四处讨打。彼时我乃宰相府最受宠的二公子,父母健在,兄长宠溺,性子无法无天。
有一天,我无意发现后院池塘里的锦鲤莫名其妙少了一只,多处打听,才从一个侍女口中知晓盛家那送来小住几天的公子来过后院。
爹看他是客人,不好说他,什么事情都任这狗东西去了,我却是忍不了的。
我当即发火,那只锦鲤色泽特殊,是我最最喜爱的一只,立刻就怒气冲冲去找他,不由分说就要揍人。
盛泽楠十分意外我主动上门,不过莫名其妙要挨顿打。他不敢反抗,初时挣扎几下就不再动,肯定是惧怕我的身份。
后来他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惊动了阿兄,阿兄赶紧跑来阻止我,把我拉开语重心长地训了一顿。
盛泽楠是客,被主家府上二公子狠揍一顿,这事儿怎么传都不太好听,让爹脸上无光。
我深刻反思片刻,还是很讨厌盛泽楠。
自此我一看到他就冲他龇牙咧嘴,盛泽楠就躲我躲得远远的,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事情也没敢和家里提。
毕竟我爹可是宰相,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惹不起的。
可是有天我无聊时清点,发现锦鲤又少了一只,本来以为是盛泽楠不长记性,谁知回头就看见一只大花猫窜进了灌木丛。
我悄悄凑上前拨开草木,看见角落里大花猫扒着锦鲤,正啃食得津津有味。
我有些歉疚,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了盛泽楠。
盛泽楠躲我,怕我,我就托人悄悄约他,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隔着十步远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月影下,盛泽楠的神情我到现在都不会忘。
可是眼前人不再是那个羞涩腼腆的小孩子,也不是活泼开朗的少年,他满身阴郁,双眸都是冰冷的。
在他的眼里,只有复仇。就像盛泽镇说的,他不择手段,几近疯魔,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阿清,我不杀你,你也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底线。”
我勾起唇角,眯着眼,好像在嘲笑他。
盛泽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以为打下了瀚海江山,以为一切都合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我算什么呢?
我轻轻问出声,盛泽楠闻言僵立在原地,好像是此生第一次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沈陌清,对盛泽楠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无足轻重的人,还是可以花费时间逗逗,看两眼的玩物。
或者,只是个助他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盛泽楠想朝我靠近,我猛的把剑抬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座瞭望台那么大,底下是在夜晚陷入沉睡的无数生命,或恶或善,逃出去的世家找到了新的地方安身落户。他们看着京城的方向,像看热闹一样,等着它沉沦。
我说:“放了他们。”
盛泽楠的声音在抖:“沈陌清,你把剑放下。”
我迈出脚,每踏出一步,都会离他更近一些。手臂在发酸发麻,不只是剑的沉重,还有我肩膀上数不清的担子。
我又一次说:“放了城中百姓。”
我们距离近了些,盛泽楠武功很好,立刻劈手来抢剑,可是我的轻功比他更好,脚下一动,旋身与他相错。
血从脖子上流进衣襟,割裂的伤口很疼,真的很疼。
盛泽楠一双眼睛仿佛泛着猩脏的红色:“你若敢伤了自己,我就让所有人都替你陪葬。”
我站到他身前咫尺处,沉默了许久。
最后我用一只染着血的手去碰盛泽楠的脸,他居然没有趁这一下把我反制,愣愣地由着我碰他。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应该很可怕,可怕得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盛泽楠都吓住了。
“你若敢伤任何一人,我就替所有人陪葬。”
盛泽楠目光悲怆地看着我,就好像他才是这场闹剧中唯一的受害者。
我的心近半生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柔软了:“所以盛泽楠,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盛泽楠没有说话,我却已经把长剑移到他的背后,狠狠地刺了进去。他也没有反抗,只是一直看着我,那目光很固执,像是有些委屈,也有些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