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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电话,他从繁冗的英文文献和电脑上令人头痛的专业名词中抽离, 揉着眉骨去接电话。
对面一点声音也无,他疑惑的说了声“你好”只好,突然听到一声很浅的呼吸声,而后对方便直接挂了电话。
那时候, 是2013年,伦敦六月,他坐在书桌前,一方小窗外的街上, 落叶铺满台阶, 老爷爷拿着个扫把哼着歌悠然的扫地。
国内比伦敦早七个小时, 现在应该是深夜。
是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呢。
池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随即又自嘲,心说自己太过自恋。
但还是鬼迷心窍的, 在一天之内迅速的解决了论文的最后部分,向教授请了几天假, 直接飞到了京都市。
进去大学之后发现到处是搬行李的人,他才恍然现在是国内的是毕业季。
他一路凭记忆走到黎思的寝室, 门口是稀稀落落的提着行李的人, 他不好意思的上前问里面的人都搬走了吗?
那个女生愣了几秒,说都搬的差不多了,可能偶尔有两个人回来拿落的东西。
他礼貌的说了谢谢,心里不是没有失落。
但, 到底是不甘心,便在公寓门口徘徊了一天。
徘徊到宿管阿姨出来警惕的问他,小伙子,你找谁?
他一时哑然,说不找谁。
阿姨还是警惕的看着他,干他走,说这是女生寝室。
回去的时候还嘟囔着说挺好看一小伙子怎么是流氓呢?
天色渐暗,池渊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真是荒唐。
他刚走了两步到下去的阶梯处,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是一个男生抱着一捧包装精美的花快步到他刚才站过的门口。
他没在意,继续往下走楼梯。
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池渊猛的回头,看到黎思站在那男生面前,二人言笑晏晏,她接过了那束花抱在怀里。
她似乎更瘦了些,穿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裙,皮肤在寝室门口灯下白的近乎透明,黑发落肩,有种舒适的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他隐在黑暗里,觉得有无数绵密密的针,在一下一下扎着心脏。
池渊,你在一厢情愿什么,她早就说过,不喜欢你了。
这段感情,走到这个地步,只有他一个人在不舍而已。
他没有再在京都停留一刻,买了最早的飞机回到伦敦。
他越来越厌倦生活,觉得一切都无趣至极,程野也在伦敦念法律,那几年总是皱眉,说你从前只是话少,如今怎么变得越来越冷淡,不近人情的像机器。
像机器吗?池渊浑浑噩噩的想,觉得机器也比自己好点,起码不是到处千疮百孔。
火灾后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四处都没有她的身影,母亲在床前,泪眼婆娑的恨他为什么不顾惜生命。
他张了张口,嗓音是吸了浓烟后的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母亲看透了他的想法,冷笑说,你拼了命去救人家,人家可没来看过你一眼,早回学校去了。恐怕是怕你哪不好别牵连了,索性早早的同你断了。
他不肯信,养好伤之后直接跑到黎思的学校,换来的是她冷冰冰的言语。
她说池渊,我厌烦了,我不喜欢你了。
她的神情像一把刀,直直扎进他的伤口里。
他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满眼都是她厌倦冰冷的样子。
像是烦透了。
凭什么不放她自由。
他颓废了一个月,在烟酒缭绕里沉沦。
从前他很不理解对烟酒上瘾的人,自恃自制力一流,绝不肯碰。
那时候才知道,真是好东西。
直到一个月后,他的老师陈教授看不过去,说他在伦敦帝国理工学院有一位好友研究室眼下正缺名额,叫他去吧。
一去多年,后来,还是陈教授打电话,问他愿不愿回来。
回来后他任职陵城,一年时间过去,在一个普通的值班的晚上,护士急匆匆说有位扭伤了脚的病人,请他过去看一看。
门一开,不大的复位室内,黎思捂着胳膊坐在里面,抬眸看向他时,仍旧清透如初。
一瞬间,这些年浮生一梦,恍若隔世。
电话里,她说,池渊,我好想你。
不重要了,他不想再对任何事情耿耿于怀。
牵肠挂肚的人已经在身侧,于是一切都可以成为过去式。
他们还会有很多个未来,多到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
*
来到伦敦的第二天,黎思仍旧不得不跟在总编身边充当个不大专业的翻译。
好在她装模作样的功夫一流,面上唬的住人,于是在中午总编和F.R的人初步交流完毕后,双方都很满意,总编甚至还拍拍她的肩夸了一声:“许衷没看错人。”
她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