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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伏案工作让他的背有些佝偻。
记忆里,他穿的总是时兴的西装,此刻整个人被裹在同她一样灰蓝的布料里,总觉得十分的怪异。
章崇茴也看到了她,笑了起来,眉宇间竟然也有些羞涩。他将手递了过来,涌星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几只小黄花。
“来见老友,送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这里没有,所以我从路旁摘了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开口,章崇茴嗓音未变。涌星这才有了些真实感,望着他多年未见的容颜,之前几十年的种种如走马灯似的悄然而过,不觉也红了眼眶。
章崇茴本是十分沉静的,见她如此动容不禁也动了感情,咳嗽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走吧?去转转?”
涌星笑了笑,“都多大了,还把我当小孩呢。”
两个人走进了公园,都没注意到公路的另一旁有一大一小两个黑影蹲守在宽大茂盛的银杏树后。
“完蛋了,爸,我早就跟你说了,妈让你天天洗脚你就天天洗别废话。这男的看起来可比你讲究多了,他还送妈花呢!”
“闭嘴,徐晓曦,别以为你小老子就不敢抽你。”
徐敬棠咬牙切齿。
徐晓曦背着自家掉进醋缸里的老爹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就把她从床上薅起来,美其名曰“带她放个假”就给幼儿园请了假,结果直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五米开外妈。
现在还恼羞成怒地骂她,徐晓曦郁闷了,她还记得幼儿园老师给他们讲解的徐敬棠的英雄事迹,可是又扭头看看旁边的便宜老爹,越看越觉得他比自己还幼稚。
“爸,咱们能走了吗?你不是答应给我买桃酥呢么?”
徐晓曦坏心眼儿地故意大声,话音未落就被徐敬棠一把捂住,徐敬棠知道这丫头心眼儿多得很,远没有大女儿好控制,也不继续跟踪了。
于是只能骂骂咧咧地把徐晓曦架在脖子上,两个人往食杂店走去。
公园内。
道路两旁的法桐树愈发茂盛,陈涌星和章崇茴二人并肩走在树下。两个人的声音都低低的,你一来我一语地倒也融洽。
她对章崇茴说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说起那场大火,说起等待,说起前线的枪林弹雨,最后又说起了她和徐敬棠的两个女儿。
“实在是前世的冤家。”
最后,涌星笑着摇头。而章崇茴只是嘴角噙着笑,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哥,耐心地听着多年未见的小妹像自己将错过的时间弥补。
又是一年秋来。
西风渐起,枯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树下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位置。章崇茴温和的声音缓缓,像是一支安眠的小夜曲。
他说起同在海外的宋雁声和宋青青二人。宋雁声消息灵通,在部/队进驻沪市之前就得到了风声,尽管组织曾告诉他对于他这种亲近的民族资本/家,组织会弹性对待。
然而为避免清算,他还是直接带着全部身家离开了沪市。
彼时陈涌星还潜伏在沪市隐姓埋名,刘宪祯和徐敬棠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宋家离岸那日,涌星曾偷偷到码头去送宋青青。
对于宋青青,涌星是复杂的。她们争吵,相互怀疑,在一起能记起的似乎只有玩闹。可当分离来临的时候,涌星仍然想要送送她。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她也没想到宋青青会看到她,她们隔着一个码头的距离。宋青青站在甲板上,前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她的眼睛红肿,看到陈涌星的时候顿了一下,像是无法想象火灾中连尸骨都未曾找到的徐太太竟然会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涌星在人群里笑了一下,宋青青的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她没有动作,未曾惊动旁人,唯有唇齿轻动。
她说,我会想他。
而今日遇到章崇茴,听到他说起宋家的近况,说宋青青当了修女信起了耶稣,每日都要去教堂礼拜。倒是宋雁声,在章崇茴决意回国的前一周,娶了一位金发白肤的落魄贵族家的小姐。
似乎每个人都有了归宿。
无论好坏。
涌星有些感慨,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她们五个人一起在宋家老宅里打麻将。
那栋独栋庭院如今已经归公,政府在那里建了一座福利院,每早八点,都有小孩子一齐唱歌的声音从红墙里飞出来。
她们当时坐在红丝绒窗帘旁边,林洵说了句话,宋雁声就笑了。他会偷偷地看她,而她装作好不知情,可是手里的牌却是乱打一气。
“到了年纪后果然不能怀旧,越怀念越发现自己当真是老了。”
涌星笑笑,“我那时以为总有机会再见,可如今看,只怕是没机会了。”
“不要这样说,涌星,你看着还是跟我第一次见你那样。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有缘总会再见。”
章崇茴说什么都像是情话,可此刻听起来也有几丝凄凉来。
涌星这次是真的笑了,“你也开始相信缘分了么?”
章崇茴摸了摸鼻子,也笑着点了点头。
“我这次的任务是保密的,具体工期如何也不知道。如今这世上阿洵只有我一位亲人了,她从前总不屑于我为伍,但这很正常,我们俩兄妹里她一向是最勇敢的。”
“我去了西北,那里通讯不便,远亲不如近邻,还得劳烦你照看她一二。”
章崇茴换了个话题,涌星也顺势聊起了未来。两个人对于方才一瞬间的恍惚都缄口不言,仿佛不说也是一种体面。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涌星抬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