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我每次都会恰好在现场，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接着看到父亲走过去，蹲下来，满脸温柔地为母亲处理伤口，母亲浑身发着抖，一双大眼空洞，苍白的唇抿着，唇角紧绷，发出类似于挣扎的细碎气音。
    我听到母亲说：“……离我远点……”
    是男人的声音，语气却显得柔和。
    母亲挣扎的频率越来越大大，父亲就抓着他的手腕，看着他的脸庞，再握住母亲那只握着拆信刀的手，我看到有血液顺着他俩掌心缝隙间滑落，滴到地面。
    母亲似乎也呆住了，连忙松开了手。
    父亲似乎没有痛觉似的，用那只被割伤的手拿起了拆信刀，再扔到一边，扔到了我的脚下。
    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你乖点，不要惹我生气。”
    我看不见母亲的神色了，只能看到他被搂在怀里，父亲回过头，同样温柔地跟我说了句：“把这个东西扔了吧。”
    我没有回应，却照做了。
    第一次感受到情绪的波动，大概是因为——母亲又被父亲折磨了一顿吧。父亲的神情永远是微笑的，看着平易近人，可他本人是怎样的一个心态，我大致可以明白。
    他从不会呵斥我、教导我，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可看到他跟母亲亲密的时候，我又觉得，应该只是不在乎我而已——我或许只是他俩之间的意外。
    一个不苟言笑的残次品。
    但母亲对我确实很好，跟父亲的表面温柔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地喜欢我，给我做好吃的，给我买书，买小礼物。还动不动跟我讲道理——某天父亲不在家，他的气色跟心情都很好，脸上还挂着纱布，他的掌心还有结痂的疤痕，握着我小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琛，长大以后不要去喜欢一个坏人。”
    我回握了一下，不太理解，“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看第一眼你就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想去接近他（她）去了解他（她），想走进他（她）的生活，想让他（她）记住你，想跟他（她）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那种。”
    母亲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憧憬，映衬得那块纱布碍眼讽刺，直觉告诉我，他与父亲之间的喜欢——或者说爱，并不是这样的简单幸福。
    “那你爱父亲吗？”我试着询问了一下母亲，摸了摸他的掌心，还有些凹凸不平。
    “嗯？”母亲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回应，“我不知道……”
    我以为等不到答案，母亲又添了句，“我离不开他。”
    我那时候不明白，不懂，不懂喜欢，也不懂情爱。
    但我知道喜欢是不会伤害对方的，不会让对方身上动不动就伤痕累累，脸上老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老是痛苦地抓着脑袋痛哭流涕，最后甚至连发泄都发泄不出来，崩溃到精神崩溃，完全没了任何反应。
    于是在母亲再一次发疯被送进医院后，我跟父亲提出自己每天抽空去照顾母亲，不用麻烦父亲扔掉家里公司的琐事亲自前来，太麻烦了。
    父亲没说话，但我知道他默许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再到后来去找陆檀——也只是陆檀的父亲，请求我去找他回来的。我每天没什么事情做，加上大伯平时对我也挺好，于是我没有拒绝。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亲眼见到人世间的险恶。
    知道黎杏也是偶然——跟陆檀认识后，他隔三差五地跟我吐苦水，什么转学后有个小男生天天纠缠他之类的，简直让人头疼。我只能不置可否地说了句：“你如果也喜欢的话，接受他，在一起不就好了？”
    陆檀愣了愣，微微皱眉，“你哪只眼看到我喜欢他了？”
    “可你最近一直在提他，虽然每次都是吐槽。”
    “……哦。”
    陆檀没什么反应，眉头却皱更紧了。我当然知道他不接受对方的原因——可这原因跟对方又没什么关系，自个儿纠结这么多，显得很傻。
    可是某天，陆檀忽然不与我联系了。再慢慢的，他开始排斥我反感我，似乎不想再接受陆家的救济了——可陆家好病了啊，跟我的母亲一样，病得很痛苦，我能感觉到。
    所以在陆家好告诉我，我跟她哥哥长得很像时，我也没有类似于生气的情绪，反而有些庆幸。
    我认识了许多人，却也并不打算太过于深交。
    宋巧如喜欢黎杏，涂随喜欢黎杏，我都知道。
    我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会被这么多人惦记着，但我不会像其余人那样，为了得到他而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我也没想到黎杏也会那么极端。
    亲手将自己的朋友，涂随，推下了楼。
    被自己的父亲送进了少管所。
    那段时间我总在刻意去了解陆檀与黎杏，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为了消遣，也可能是为了理解。
    我想理解母亲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我刚从陆家好跳楼身亡的事实中反应过来，黎杏就又出了事情——
    却也是因为陆檀跟涂随才导致的。
    人性真的很复杂。
    会被情爱，言辞中的喜欢，所束缚住。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这样，我是旁观者。
    那个夜晚很冷，我记得很清楚。
    虞晓简不停地跟黎杏道歉，黎杏满脸的麻木。
    他抬头看我的时候，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