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中间是看了好几次手机。隋然说着,从对话框切回行程日历,总体来说,期待大于等待。
期待和等待不一样。
期待的愉悦曲线持续向上,没有一点点坐立不安的焦灼。
等待却是将时间变成一柄锉刀,反复消磨耐心和信任。
事实证明,淮总总会给人惊喜。隋然看着屏幕,好整以暇地开玩笑,真有您的。
日程中,原来的「约会,可否?」下面多了两行字:
「注:情侣约会。」
「又及:若时机尚未成熟,希望是以准恋人身份开始的约会。」
编辑时间就在电话前的一两分钟。
明明不乏让人的字眼,明明该是浪漫的,偏偏散发着浓郁的制式文书的味道。
真够淮总的。
跟无机质的文字不同,电话那头的淮安此时也笑了,带着笑意轻快地问:那么,现在的回复和下午一样么?
隋然好久没回答,那边也不催,只听到呼吸渐渐平复。
一样的。
隋然捂紧耳朵,听着对面均匀的呼吸,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心底深处传出。
淮总,我栽你这儿了。
认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有些东西拆得很细,所以节奏快不了。
我慢慢写,大伙慢慢看。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老板:江蓝生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老板:80岁加班妪 2个;废了个狒、Ringo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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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园丁:江蓝生 88瓶;3192193 58瓶;xiaoguo 40瓶;MunsonHoo 27瓶;poooool 19瓶;展程、春城无处不飞花、maer、佐久帅 10瓶;躺着上研究生、每天都喝两杯水 5瓶;执笔丷绘流年、lpccmm66 3瓶;美宣逢场作戏、J 2瓶;三六九 1瓶;
感谢感谢,保暖添衣。
第74章 跑路[愣住]
结束上一段感情, 心思澄澈的贤者时间,隋然想过后半辈子可能就自己一个人过了。
一个人想怎么过怎么过,多随心所欲, 她又不属于需要通过社交补充能量的类型,互联网包罗万象, 足以充实独处空间,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很有意思。
趁现在还算年轻, 努力工作, 攒够养老金, 将来履行了赡养义务, 无牵无挂地游山玩水, 当一个快乐的小老太太。
也许将来会遇到另一个人,她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不报憧憬。
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逃避心理,或者开启防御机制并无不当。
很多事情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消化。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这话不假,不过她这里,还多了一味猛药。
来得那么迅疾, 却又那么润物细无声。
这个人让她很踏实,让她不再恐惧, 不再患得患失,没有对重蹈覆辙的恐惧。让她轻松愉悦地享受当下,顺其自然。
听着这人的声音,想起这个人, 甚至任何跟她有关的事物,就好像冬天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因为惬意而不自觉地笑, 心情柔软得一塌糊涂。
都这样了,除了认栽还有什么办法?
或许感觉上没有强烈的碰撞和燃烧的激情,但这是一种更好的体验。
细水长流,水到渠成。
想是这么想,隋然比平时更早一个小时放下手机睡觉。
睡着了,时间过得更快。
上午6:23.
倒计时11小时37分。
嗡嗡震动终于停下来,隋然一只眼半睁开,从枕头下抽出手机,先看时间,再看倒计时,也没管谁弹的语音,手一松,任由手机慢慢滑下枕头,意识也跟着下沉。
猝不及防又来一串震动。
隋然心脏突地一跳,起床气差点儿上来,闭着眼睛点接听。
喂?
语气不怎么好,对面肯定听出来了,小姑娘嗲嗲地笑:然姐,还没起呢?
我闹钟是八点啊年轻人。
姚若忙不迭地道歉,说得可溜,听不出诚意。
隋然没完全清醒,姚若声音又轻,手机拿远一点,离回笼觉又近一分。
朦胧间,听姚若吞吞吐吐说:然姐帮我跟海总请个假呗,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隋然敷衍地说好,没看屏幕,囫囵地把手机塞回枕头下。塞完正正枕头,转头看了下窗外,天蒙蒙亮。
还能睡一个小时,闭眼再睁眼,倒计时又少一个小时。
念头一动,人醒了几分。
隋然心说请假不在系统报申请,不自己跟海总说,大清早扰人清眠。脑海里忽然滑过什么,彻底醒了。
等等,姚若。隋然翻身抓起手机,那边居然没挂,你跟海总说了?
没我没跟她说呀小姑娘含糊其辞,带点儿做错事的讨好的笑,我给她发的信息,嘿嘿。
隋然一窒:你发什么了?
她还特意交代了这事儿她来处理,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闹甚?
我说得很隐晦,就给海总提个醒嘛。
姚若截了聊天记录发过来。
凌晨4:11。
「海总海总,这两天听说了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非常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操作。」
「大概套路是这样子的:就是有些客户签完合同意思意思交个定金,然后就跑路[愣住](ー〃)您说这客户图什么啊,钱拿着烫手给物业做慈善[疑问]」
隋然长长叹了口气:嗯,非常隐晦,特别隐晦,十分隐晦。你怎么不在后面加一句你梦游说梦话呢?
她跟姚若解释过类似操作早年各项政策制定不完善,就有所谓的内行客户交定金签合同,然后拿合同材料申请政府补贴。
做生意的没几个傻子,有时眼见好像吃亏,实际赚钱的门路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冲动,可是我憋不住呀。
姚若蔫唧唧的,像躲在被窝里,声音沉闷。
我昨晚好久睡不着,然姐。楼师兄和赖师兄那么搞,不是明摆着坑海总嘛!到时候他俩拍拍屁股走人了,还不是得海总担责任?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转到惊雷到现在,我好多次都不想干了。我爸我妈也总说我。可是可是海总对我那么好,我舍不得她。我最近跟我大学室友聊天,她们都羡慕我,以前说我脑子瓦特了,好端端跑来干这行。现在都被打脸了,什么奇葩领导都有。都羡慕我运气好,碰到个好老板,我也觉得我挺幸运。姚若吸吸鼻子,接着说,而且这边坚持下来我感觉也蛮有意思,那我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海总被坑嘛。
隋然一瞬间茫然起来。
她不知道这些问题应该谁来操心,海澄看样子对目前取得的成绩挺满意,她真的没怀疑过老楼和赖帅么?
倘若她的猜测是真,惊雷团队内部有人为了奖金背后搞小动作,担风险的肯定是海澄,只有海澄。
方向是燕京总公司来的傅兰洲定的,人却是海城分公司的海澄选的。
万一出事,海澄损失先期垫付的激励事小,搭上她在兆悦的职业生涯就严重了。
你知道吗?除了楼师兄和赖帅,其实别的师兄他们都不看好海总,人心早散了,吃饭那会儿然姐你也听到了,好几个人都想跳槽,只是在等年终奖。
姚若这阵子也挺难熬,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社会新人,一边是业绩压力,一边又是心思浮动的工作环境,担负了太多压力。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又回到王玮那傻x组里了,可给我憋屈坏了。海总平时那么罩着我们。冲动是我不对,可是我就想给海总提个醒不是因为你然姐,你别怪我,这段时间我太难了
不是,姚若,我没怪你。隋然坐起来,缓了口气,你跟老楼赖帅他们平时接触比较多,你感觉他们会是弄虚作假的人么?
我,我不知道。姚若叹气,楼师兄小孩儿再过两年要上小学,嫂子最近一直在看学区房。楼师兄好几次见客户都让我开车,说要带我怎么跟客户,但我怀疑他是想省油费。而且他还问过我好几次我家那套附小的老房子卖不卖。
帅哥赖师兄也是。家里给他介绍对象,催他年前回去结婚。听说过完年他可能就不回来了。
姚若脑筋活,看来一夜没睡琢磨了不少,左左右右连动机都想出来了。
但她毕竟年轻,还没意识到对某些人,尤其对上级,有些事情不能直来直去。何况这些猜测只是捕风捉影。
一个新人能想到的风险,海澄会想不到?
还有,姚若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是她去公司待了一天,两人同进同出了一天,半夜忽然发神经,明着装不懂问什么套路操作,实则旁敲侧击项目里存在猫腻。
隋然相信姚若确实在为海总担心,关心到半夜睡不着觉思想劈叉。
可海总呢?
隋然揉揉脸,离起床时间还有整一个小时,睡是不可能再睡了。
她靠着墙发了会儿呆,毅然决然地起床。
填了顿麦满分,灌了两杯美式浓缩,进公司的时候,海澄还没来。
倒计时七个小时,九点整,海澄准时出现开早会表面上看起来平平常常,妆容比平时精致,利落骄傲的区总范儿。早会内容很简单,挨个过手头客户进度。有一阵子,隋然甚至心生侥幸,姚若和她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早会开完,海澄很平静地叫隋然去她办公室。
关门,拉下百叶帘,从上锁的文件柜取出一厚沓档案袋。
老楼和赖帅手头的文档备件都在这儿,附件有客户的联系方式,要审合同要拜访客户,你自己看吧。有什么需要配合的跟我说。
配合什么?
隋然没出声,没动。
你不是想查客户么?
海澄坐下来敲敲最上面的文件袋,抬眼看隋然。
那目光太冷了,话里听不出来的情绪全在眼睛里。她抱着手臂往椅背靠,看似放松的姿态,衣袖却攥出紧凑锋利的褶皱。
查啊。
隋然见过海澄发火,没见过这么冷静又克制的愤怒。
换到四年前,不,哪怕是换到上半年刚复工,被海总这么一盯隋然早怂了,嘻嘻哈哈开个玩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
咖啡后劲儿上来,心跳一阵比一阵剧烈,脑子里各种想法横冲直撞。
她查什么客户?
别人怎么样跟她有半毛钱关系么?
没有。
成年人了,不需要别人干预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别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路都是自己选的,做好自己就行,管别人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工人还不够心酸么,拿着四位数的底薪替年收益七八位数的大老板操什么心?
海澄轻轻笑出声:怎么?要不我叫老楼他们进来,一五一十跟你汇报进度?
到这里吧。
你压根不了解情况,是你自己多疑说不定也被姚若羡慕的心情感染了,眼馋人家轻轻松松一个月赚了别人大半年的奖金,嫉妒作祟。
姚若一开始都没往那方面想,是你刻意引导,把一没见识过社会深浅的小姑娘折腾得半夜睡不着觉,胡思乱想。
人一旦做了有罪推定,难免主观放大蛛丝马迹,任何疑点都是确凿证据。
别想了。
老老实实道个歉,还有机会收场。
隋然深呼吸,试图平复心跳。
失败。
她一手按在文件上,指腹贴着锐利的尖角,有点疼,眼皮也有点发胀。
姚若早上,很早,六点多钟,跟我打电话。听到自己字不成句,隋然停下来,停了不短时间。看着海澄挑起的眉头,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清清嗓子,继续说,姚若说她舍不得你,还说她很幸运。
她抱起那一沓封装的文件,很厚,比想象中重很多。
我也是。
闹钟响起时,隋然吓了一跳,出神的片刻竟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手下摞了一堆笔记,笔记本浏览器密密麻麻的页面挤满了标签栏。她在海澄办公室的隔间,一天没怎么出去过。
关闭勿扰模式,下一个行程的提示音和微信叮咚先后响起。
下午五点,离【探望冯老】倒计时一小时,手机助理根据实时路况推测,这个时段开车去冯老住处需47分钟,乘地铁加共享单车需58分钟。
隋然匆匆忙忙把笔记和笔电塞进背包,没看完的资料则放进抽屉,一分钟整理好东西出门。
等电梯时才有空去看微信。
置顶的淮总头上4个红点,别的无关紧要了。
「计划没有变动吧?」
「五点世汇楼下集合?」
「忙?」
「到了,车停B2C76,C7电梯厅见:D」
每一条间隔不多不少两个小时。
最后一条五点整。
明知不可能,但隋然止不住想她会不会成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年度惨剧主角。
换成其他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故意报复,对昨天那么久没回信的报复。
起初,电梯每层一停,心情跟着每层一沉,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又暗,一句「我下来了」反复酝酿,难落于对话框。
乘客进进出出,到B2,她被挤进角落,只能等所有人出去,最后一个出电梯。
也就是那时,她才注意到电梯B2按钮旁标注着通往地下车库C区。
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前脚迈出轿厢下意识往右看,便撞上了直视而来的视线。
电梯厅双向进出,左右一半一半的概率,她正中心有灵犀的那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