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脸上滑落, 他也没想着去抹, 只顾着埋头疯跑。
    来到中心街道后, 不管不顾的他几次都差点跟车撞上, 司机们骂骂咧咧地乱成一团, 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继续自顾自往前，嘴里还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找、找到地方, 要认错、好好认错！对对，是我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不要来找我……”
    陈茂口中说个不停的东西，正是盛轻岚最后给他定的要求。
    今日，她特意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当年陈茂入赘富商家时所住的房子附近，据说当年这个房子是富商因为女儿结婚特地购入的，没想到最后却因为那包藏祸心的上门女婿, 竟是成了他们全家的葬身之所。
    陈茂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路，终是凭着最后的理智找到了记忆中的地方。
    这个房子当年就买在繁华之地，是富商精心挑选过的，如今此地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拆建，更是早已经成了晋城数一数二的商业街区。
    陈茂在一处联排的商户门前停下, 回到熟悉的地方, 曾经的记忆好像全部突然解封, 那些扭曲的火光, 痛苦的叫喊，纷纷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陈茂脚下一软，砰地跪倒在地。
    今天是周末，商业街附近本就人流量巨大，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是让周边的交通愈发堵塞。
    此时，周围一整条街上几乎全是乱糟糟的，来来往往的都是形色匆匆的人。有赶着回家的，有过来送伞的，房檐下的人流量更是直接超标，一片人挤人的混乱中，陈茂这突兀的一跪，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路人们好奇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陈茂这个当事人却是浑然不觉。他跪到地上后就开始忙不迭地死命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还在嘴里大声地忏悔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老天也像是要惩罚他一般，雨势越来越大，本就狼狈不堪的他配上这宛如着了魔般的行为，让他整个看起来愈发得形容可怖，状若疯癫。不少好事者已经开始上前指指点点，更多的人则是被他这疯狂的模样吓得不轻。
    事实上，此刻的陈茂确实已经神志不清了，盛轻岚早就说过，心里有鬼的人最经不得吓，更何况陈茂还在本就惊吓过度的情况下直面了盛轻岚徒手毁刀的惊悚场面。
    但与此同时，又正因为太过害怕，所以即使精神已经面临全线崩溃，陈茂还是硬生生地把盛轻岚最后的要求给记了下来，那些话简直像是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断在他耳边回放着。
    对！要下跪，要道歉，要忏悔！大声！再大声！已经完全魔怔了的陈茂就这样跪在大雨中，不停地磕头大喊，不住地痛哭流涕。
    围观的路人一开始还因为他含糊不清的口吻加上大雨阻隔，没听清他在喊些什么，在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又慢慢组合理解之后，终于弄明白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中年男人竟然是在说自己多年前杀人放火的事情！
    这下可不得了了，路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掏手机报警，场面一时间变得愈发混乱起来……
    街角，一辆低调的灰色商务车内，隔着车窗的陈冲正两眼发红地注视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眼角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抽搐着。
    眼看着他情绪激动得几乎快把牙都咬碎了的样子，坐在一旁的江铭赶紧示意驾驶座上的秦耀把车门锁打开。
    锁开的咔哒声响起，陈冲猛地回过头来，江铭耸了耸肩，示意他随时可以离开。
    这倒反而让陈冲停滞了两秒，像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真相一般，脸上难得地闪过几分茫然。但他终究没有犹豫太久，恶狠狠的眼神在车上扫了一圈后，就转身打开车门，直直地冲进了暴雨中。
    陈冲很快穿过人群，来到了还在拼命磕着头的陈茂面前。
    看着他胡言乱语的癫狂样子，陈冲气得直接扑到了自己多日未见的亲爹身上，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厉声质问：“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踏马真的杀了他们吗？你说啊！！！”
    突然被提起来的陈茂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救出来的儿子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形容狼狈，额头上磕得红肿了一大半，几处严重的地方还隐隐地渗着血，眼下他被人揪着领子，嘴里却依然念念有词地反复说着那些话。
    陈冲望着眼前的人，真相已经摆在眼前，或许从第一次在地下室听见盛轻岚状似无意地提起此事开始，他就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父亲。
    雨水模糊了陈冲的视线，他脸上的怒气与痛苦一点点褪去，变成了近乎麻木的表情，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在了陈茂脸上。
    对于陈冲这样的人来说，活到现在三十来年，值得铭记和回忆的事情少之又少。在他还没有对这世间的一切充满戾气和厌恶之前，在他扭曲又充满毁灭欲的人格还没有占据上峰之前，他模糊地记得自己的人生中也曾有过一些所谓的温馨片段。
    记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