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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词儿走过来,一手扶着轮椅,仔细摩挲了许久,淡然一笑,“你娘当初就是用这个轮椅,把我骗到手的。”
舒宁在旁边听闻这话,无声白了他一眼。
外面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列队在外面,县太爷声势浩大地冲到小宅门前,逋一进门,啪一下给谢玉跪下:“下官金水县知县,拜见侯爷,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词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牵住谢玉的袖子。
谢玉没想到他这般低调行事,还会被人发觉,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县太爷红光满面,看起来油水很足,趴在地上听候谢玉的吩咐。
谢玉觉得头疼,吩咐他起身,朝舒宁示意,带着人出去,这一方小院,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谢玉带人出去,因他们阵势大,惊动了不少人,原来镇上的左邻右舍都聚在小院门前,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谢玉出来,有相熟的人,以前是卖糖水的,如今还卖糖水,不过身上都穿得起锦缎了,容光焕发,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舒娘她相公,你和舒娘回来了?”卖糖水的问,“官府带人来你家,这是做什么?”
“什么舒娘她相公,这是平宁侯!”县太爷厉声呵斥。
周遭的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威名远扬的平宁侯竟然和他们做过邻居!
谢玉斜眼觑了县太爷一眼,面色不太满意,又笑着对街坊们道:“不管我是什么侯,都是舒娘她相公,当初承蒙各位照顾,谢某与舒娘才能在芙蓉镇立足,谢某和舒娘心里感激各位,大家也还可以照旧称呼我,不必改口。”
卖糖水的朝县太爷得意地哼了一声,舒娘她相公从来都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像这新来的县太爷,架子大。
谢玉淡然吩咐县太爷回去,街坊四邻围上来,问了他许多话,诸如他们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离开之后去哪里了,这次回来还走不走这类的事。
谢玉耐心的一一回答,有些不方便说的话,就简略隐过去,最后大家觉得,舒娘她相公真是个好人,当了侯爷也不摆谱。
谢玉此来还为巡查商路。他虽辞官,但梁策保留了他的爵位和京城侯府,允他从商,致力发现经济。谢玉便从头开始经商,舒宁有时候靠在他身上,会忍不住感叹,他怎么什么都会,还能做得很好,从头开始经商,也能做得风生水起。
舒宁陪词儿躺在床上,哄他睡觉,听词儿叽叽喳喳说对面酒楼的李家小子来找他玩,他在酒楼吃了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又讲他那些精妙绝伦的故事。
舒宁听得困倦,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他爹带,偏偏更亲近舒宁,话多得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那么多故事,整日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讲故事讲道理。
仔细想想,她年幼时虽然贪玩了些,也不像他话这么多,总说也说不完。舒宁都困倦了,他还那么精神,大约是随他爹。
舒宁迷迷糊糊睡着了,词儿还在说话,察觉舒宁睡着了,轻声唤她:“娘,娘?”
舒宁没理他。
词儿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了鞋袜下床,刚出门,有丫鬟拦住他:“小公子怎么不睡觉?”
“我把娘哄睡着了,我睡不着,出来等我爹。”
小丫鬟没管他,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夫人说要哄孩子睡,结果自己被哄睡了,小公子总是要出来等侯爷。
词儿托着下巴,抬头望着漫天星星,问旁边的小丫鬟:“茵儿姐姐,你可知天上有多少个星宿?”
茵儿知道,小公子又要拉着人讲话了,好意的配合他:“奴婢不知,公子知道?”
“当然,我告诉你,天上有二十八个星宿,按照东、西、南、北分为四宫,每个宫有七个星宿,所以是二十八星宿……”
茵儿附和:“小公子真厉害,知道这么多。”
词儿颇有些得意,继续向茵儿推送他的“学识”和“人生道理”。
词儿有些话痨,又怕吵醒房间里在睡觉的舒宁,刻意压低声音,从牛郎织女讲到青鸟传信,从精卫填海讲到愚公移山,小小的孩子,把自己从书里看到的东西絮絮叨叨说出来,最后把小丫鬟讲睡着了。
他推了推小丫鬟,“你去睡吧,我不会跑的,我就在这里等我爹。”
小丫鬟紧守本分,不肯下去,词儿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一个人自言自语。
终于等到谢玉推门进来,他欢喜地扑向谢玉,谢玉一把将他抱起来。
“爹你怎么才回来,我已经把娘哄睡着了,没有吵她。”
“是么?”谢玉捏了他的脸一把,“词儿真乖,咱们回去休息。”
词儿乖乖听话,在舒宁旁边睡下,谢玉把巡视的情况写成文书,准备休息时,已是半夜。
院子简陋,分不出另外的房间给词儿,谢玉脱下外袍过来,妻子和儿子用一样的动作,屈膝蜷在床上。
谢玉替他们盖好被子,在舒宁身边躺下,外面清辉洒进来,他回忆起和舒宁在芙蓉镇的日子。
想起摔坏脑子以为自己重活了一次,不禁笑笑。
可不是重活了一世,如果没有舒宁,他大抵余生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冰冷深渊里,变态扭曲,自己都恶心那样的自己。
好在如今妻儿在侧,去爹娘墓前,他也不再受那种锥心刺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