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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御枫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一身的白衣,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刺得双眼阵阵发疼。
很快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冰骨发作疼得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连着衣衫都是湿的,直到现在他的皮肤依旧刺痛,只是因为他所认为的冷汗,那是他身体在渗血。
一身的血染红衣衫,触目惊心。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逃避,他迎上苏沫涵的目光,撑着身子站起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笑一声道:“看来又把衣服给弄脏了,我这就回屋沐浴更衣。”
皮肤上不断渗出血来,轻易就能把白袍染红,所以尹御枫将他素日里最喜爱的白衣,换成了黑袍。
厚重的黑袍即使被渗出来的血浸湿,也不容易看出来。
夜晚入睡,只要闭上眼睛,苏沫涵就能想到梨娘子的话,在自己耳畔徘徊不去。
“你知道冰骨发作的痛吗?会冷会疼,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每一寸都在疼,你猜他能坚持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直到现在她才深刻的理解梨娘子话中的意思,是会疼,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疼,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刻都在冰冷和疼痛中煎熬。
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睡,而身边的人呼吸绵长,似乎已经安睡。
她终于还是睡不着爬了起来,翻出自己的银针,悬在尹御枫眉心穴上。
与其每日煎熬,生不如死,不如直接解脱。
第89章 不舍
曾经,她以为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可能,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
可是这些天,日日看着尹御枫因为冰骨,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梨娘子说得没有错,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看着,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发作,每时每刻在煎熬,却始终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身医术,救人无数,不知从阎王殿里抢了多少条性命回来,可是到头来却唯独救不了她最爱的人。
谁又能知道,她学医的初衷,只是为他一人。
一身黑衣躺在床上的人眉目深锁,薄薄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隔着衣物一样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不用去触碰,苏沫涵也能知道他现在很冷,身体也很冰冷。
银针悬在尹御枫眉心穴上,不停颤抖。
其实尹御枫没有睡着,他知道银针悬在自己头上,可他不醒,他在赌,赌她心软。
果然,苏沫涵终究还是不忍,不忍心将金针刺下。
当银针滑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银针落地的声音响起,尹御枫知道他赌赢了,苏沫涵终究是下不去手。
原本紧闭着双眼的尹御枫,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明亮,丝毫就没有刚刚睡醒的混沌和朦胧,他本就一直都是清醒的。
四目相对时,委屈之感瞬间涌上心头,豆大的泪水滑出眼眶,伏在尹御枫肩头低声哭泣起来。
“御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可是……可是每一次你毒发,我就……”
“我知道,阿涵,我懂……”尹御枫伸手无力的搂着身上的人,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亦是气若游丝的安抚,“我知道阿涵是不忍看我毒发。”
“可是,阿涵,我想活,便是多活一天我也想活。”
从江月楼灭门之后,他活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曾经他一心只想着解脱,可是现在,即使是日日煎熬,他也想再看见明天。
哪怕,哪怕多一天也好。
苏沫涵伏在尹御枫胸口上,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越来越无力,每一声都能让自己安心,却又每一声都打在心口上。
听到心跳声,她能庆幸他还活着,可是微弱的心跳声又在昭示着他的生命并不长了。
泪水已经打湿了尹御枫胸口的衣物,她突然抬起头覆上尹御枫冰冷的薄唇,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吻中宣泄出来,混着只有自己才能尝到的泪水的咸味和苦涩。
唇齿相交之间,更是他们之间相互依赖相互依存的宣泄。
一吻过后,苏沫涵坐直睁开双眼,眼中依旧湿漉,眼眶都已经哭红了。
尹御枫吃力的撑起身子靠着床沿坐了起来,他现在连动一动都能让浑身疼痛难忍,可是至少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能看到就好。
“御枫,我悔了……”
苏沫涵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一身的黑袍,想要伸手去摸,可是终究还是不舍,也不忍,更不敢。
刚才她一下子扑到尹御枫怀中时,一瞬间隐约听到他微弱的抽气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曾经每一次靠在他身上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新竹的淡香,可是现在只有血腥气。
那不是别人的血,那是他自己的血。
冰骨发作时,他身上渗出来的血能将白衣染红,现在换了黑袍,看不到鲜血的红,但是看不到不代表他身上就没有在渗血。
或许只是轻微的触碰,在他身上就像是被鞭子抽一样疼,所以苏沫涵不敢再碰他。
“御枫,我真的悔了……”苏沫涵又重复一遍,声音中还带着哽咽的暗哑,“若是我没有闯入你的竹舍,那时候你已经完成了心愿,若是那时候你就离开了,便不用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