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已是布满密汗，一张脸毫无血色。
    顾绾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见楚昀如此艰难，还是忍不住道：“你的腿，并未完全康复，对吗？”
    问完这话，顾绾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楚昀最忌讳的便是别人提及他的腿，不管过往是因为什么原因，叛臣贼党也好，自尊心也罢，总归是不想被人过度关注他那残缺的双腿的。
    更何况现在，他在她面前摔倒了。
    犹然记得那次遇刺，她不小心将他摔倒在雪地中，楚昀那冰冷凌厉的眼神。
    她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自讨没趣再去面对这样的楚昀。
    楚昀只是紧抿着嘴，静静地将身体站稳，拉了拉衣服，试图整理好自己的狼狈，就在顾绾以为楚昀不会开口时，楚昀低哑的嗓音却缓缓传来：“嗯，按照你留下的笔记，我有在努力恢复，只是阴雨天，双腿时常会无力、刺痛。”
    顾绾有些惊讶，楚昀竟是回答她了，还说得这般仔细。
    忍不住去看楚昀此时的神情，脸上只有刚才因为疼痛倒地还未缓过来的难耐，并没有其他的样子。
    想到自己设定的五年被楚昀硬是三年站了起来，肯定是有许多毛病还未得到好转的，顾绾皱起眉头心下有些担心，嘴上已经先一步心中的想法开了口：“我替你检查一下。”
    本还想着楚昀若是执拗不愿意配合，顾绾说什么也得说服他，毕竟这事因她而起，既然楚昀已经迈出第一步开始治疗并成功站了起来，她自然是想能更好的帮助他，让他能完全恢复。
    压下心中那一丝极力想要涌上的担忧，顾绾在心里这样解释着。
    只是楚昀又一次让顾绾感觉到了诧异，他闻言竟轻轻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坐在了刚扶起来的椅子上，双手扶着椅子的把手，一副任由顾绾检查的模样。
    这就同意了？
    顾绾还没摸得着头脑，看了眼楚昀，还是打算先进行检查比较好。
    三年前她便想替楚昀好好检查检查，这样她在系统中写下的剧情也能更符合逻辑更被认可一些，只是未能亲眼见过楚昀的腿，顾绾那本笔记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去完善了。
    现在经过三年的学习，她跟着顾令勇对医术方面也有了不小的进步，时常有意无意也会关注有关腿疾治疗的书籍和内容，遇上腿疾的病人，她在一旁看顾令勇的治疗，看得比谁都认真。
    她缓缓蹲下身，触碰到裤脚时，察觉到跟前的人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不知是否能继续，顾绾下意识抬头看向楚昀。
    只见楚昀别过头并未看过来，只是脸上那如临大敌般僵硬的表情着实让人很难进行下去。
    正犹豫着是否能继续，只听见楚昀干涩地开口艰难道：“绾绾，可以继续。”
    一声绾绾，喊得顾绾心头一颤。
    她似乎能感觉到楚昀语气中的挣扎，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将在她撩起裤脚后，暴露在她眼前的双腿全数击垮。
    他不愿被她看到，却丝毫没有拒绝她。
    顾绾轻轻撩起楚昀的裤脚，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的双腿，白色的色块混杂着黑色碳化皮革状的皮肤，触目惊心，丑陋不堪。
    顾绾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这是那场大火后留下的伤痕，是她在剧情里写下压在腿上的房梁燃烧了起来。
    那时她走投无路，却从不敢去想象后来楚昀的腿留下了什么创伤，只是此时全数暴露在眼前，眼眶止不住地发酸泛红，泪意不断上涌，她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绾绾，很丑，别看。”楚昀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似是悲凉，又似是乞求，烧伤已成定局，他自知这些伤口只是皮外伤，不关乎他的腿疾，治疗腿疾不用去管那些伤疤，但他害怕这些丑陋的伤疤让顾绾害怕。
    他也怕，他怕顾绾讨厌他丑陋的双腿。
    顾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止不住的抽疼，她缓缓垂下眼帘，听着楚昀话语中的卑微，却不懂他为何此时会愿意让她看到，他不是一向，自尊心极强，怎么会愿意在她面前暴露这一切。
    “为什么，愿意让我看到？”终究是忍不住发问了，曾经楚昀的避而不答，和不言不语，让她曾想过，再也不想去知道楚昀的任何心思了。
    只是此时，她却忍不住想知道，她的心在疼，她还是会忍不住为他心疼。
    “绾绾，我想站起来。”没敢去与楚昀对视，顾绾怕暴露自己眼底的情绪，却还是在听到楚昀这句话后，一直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无法阻拦地滴落在地。
    “过去我自大、自负，我接受不了自己的腿疾，接受不了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痛苦，我把自己的情绪加之在他人身上，我把自己用尖刺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曾想对你袒露心意，却发现我连怎样面对我在意的人我都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我想你，如何告诉你我爱你，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学会。”
    “你、你说什么……”顾绾从惊愣中抬头，还挂在眼角的泪水并未干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楚昀，却一眼望进楚昀眼眸里满是深情的情愫。
    那双幽深的眼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里面的爱意是顾绾从未在楚昀眼里看见过的，以往这些都被他深深掩埋在了最深处，让人望也望不见，想要一探究竟却被狠心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