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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池墨,牵起挡住小路的藤蔓,池墨抬脚跨过长了尖刺的藤蔓,说了句谢谢。
从她离开北京回到海城陪在连修珩身边算起,这些年来他都没陪她祭拜过一次母亲。
池墨也不计较这些,连修珩是谁?是杀伐冷酷的商界阎罗,是她触及不到的夜空月亮,是难以抵达的迦南美地。
她和他之间隔着星河宇宙,她从没有在他身上期待过什么,她心底的痛又怎么会妄想他的抚慰。
将一切都葬在海底,才是她最安全的存活手册。
连修珩的喜和怒常人难以揣测,陪他多年她也只不过是笼中的雀鸟,和他平等对视,毫无保留地对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许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找到了新乐子,在想法儿消遣她。
池墨想到这些,皮肤上顿时长满砂砾般的密密麻麻小疙瘩。
荒芜的草地,刚攀上落篱还没有蓓蕾的蔷薇,沿着山脊向北蔓延当界山的铁丝网,以及头顶刚飘来的灰云……
缤纷只在人间烟火,灰烬都留在眼前的断垣残壁。
绿漆剥落铁丝网的另一端,寒鸦扑棱着翅羽飞往松柏林深处,山风吹得眼眸发涩,母亲墓地的梨花比雪还要白。
池远山和母亲是双胎龙凤,池墨五岁的时候问外婆,舅舅为什么当哥哥,外婆回答:池家的男孩没那么娇贵,女孩子要育成花儿,娇滴滴的好看。
母亲安眠在梨花树下,墓碑上的笑容永恒在她最耀目的时刻。
池墨想起那年和母亲登台唱《梨花白》,她扮丫头,母亲唱青衣。
把个东风误
迟来的燕子登重楼
落雨花疏
等情郎到渡口
月白了梢头
……
母亲艺名落棃,粤剧名伶李晚梨的关门弟子。外婆痴迷曲艺,母亲自小耳濡目染,五岁就拜在李晚梨门下学粤剧。
李晚梨德高望重,带徒弟只有一个要求:迷戏。
那时的池家算不上多富贵,外公白手起家,留学东洋回国后创办了造纸厂。后来借着时代大潮,跻身机械制作行业,给日企外资供用模具和零件。
母亲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安稳富足地过一生,外婆见她学戏辛苦,劝她和舅舅出国读书。
母亲当着李晚梨的面对外婆说:你们都说我有唱戏的天赋,你们又打算剥夺天赋,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后来母亲红遍南国,深河两岸,岛屿中央,街头巷尾,母亲唱过的戏,录制的曲儿都成为一时风靡。
墓碑前有新的花束,漂亮的果篮和糖果盒子。这些都是母亲生前荣耀的见证。
池墨记得有一回给母亲扫墓,遇见来看母亲的戏迷。
一对老夫妇,丈夫拄着拐杖,妻子捧着鲜艳的百合。
“她喜欢落棃老师,不愿意离家太远,我就留在这里,落棃老师唱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一辈子都过去了。”
“孩子,一辈子就过去了。”
池墨听得动容,等擦干眼泪,老夫妻献给母亲的花悄然绽放,她心间的落雪融成溪流。
池墨小心翼翼将母亲戏迷留下的东西规整到旁边,放上进山前买的鲜花。
一束鸢尾,一束玫瑰。
山风渐起,吹乱池墨头发。她跪地,泪眼模糊。
燃烧的纸化成灰烬,带的琼浆蒸腾成雾气,愿亡灵喜乐,愿这世间再没有辜负。
池墨弯腰,额头叩拜冰凉的水泥抹面,如果说母亲此生有被辜负,一定是眼前这万丈春光。
春色妒佳人,红颜易波折。
母亲就像头顶的花枝,棠梨春,瀛洲雨。哪怕已遇风暴海啸,母亲总是将她最美的一面留给戏台,留给喜欢她的人群。
那是池墨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带她来面前的果园采摘新桃。
广济寺的水蜜桃冠绝深城,又大又甜,皮薄如纸,啜到嘴唇,甜了炎夏。
桃园很大,里面也种着梨树和其他果树。梨子手掌大,没到成熟的时候,她和母亲躲猫猫,藏进了梨树林。
她往林子里的小木屋走,遇到了一家五口。
他们坐在镶着花边的野餐布上吃东西,大一点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表情高冷坐在他们对面拿画板画画,和池墨一般个头的女孩子在爸爸怀里撒娇,最小的男孩子端着水枪向闯进领地的池墨滋水。
“你是哪个野孩子?”沙家大小姐放下笔刷,和小男孩抓住她胳膊。
第22章 文学城作品[VIP]
“池墨,火燃了。”
胳膊挡住脸,纸灰扑棱飞舞,黑色的灰点如雨淋来,池墨被两个小孩推倒,那镶了精致花边的野餐布无动于衷。
泪越来越烫,鸢尾花倒向火堆,一寸寸被火舌吞噬,灰烬飞到池墨眸底的梨花树林,淹没了冷冰冰的木屋。
最后一点火光燃尽,墓地周围笼得昏天暗地,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