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是李慕泽打过来的。
    褚辰咬牙狠下心，不愿意听对方解释，直接关机。
    他顶着两只熊猫眼从卧室走出来，正巧撞见出门买早餐回来的褚钧。
    褚钧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说：这附近没有特别正规的早餐厅，我在楼下馒头店买了两份肉饼，冰箱里有牛奶，我拿给你。
    褚钧跟老妈子一样任劳任怨，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翻冰箱，又道：李大神把你交给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掉秤，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什么都行，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吃不惯或者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褚辰这时候已经拿起肉饼往自己嘴里塞了，吃相很凶，嘟囔道：嗯，知道了。
    你慢点吃啊！饿死鬼投胎是不是，还说我没规矩，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褚钧好哥哥的形象维持不到两秒，很快被褚辰的吃相打败。
    十分钟后。
    公寓楼下停有一辆轿车，褚钧接到一通电话，没说几句便挂断了。
    他回过头，看着正在喝牛奶的褚辰，说：小五，大哥来接你了。
    褚辰愣了下，舔去嘴边的奶渍，沉默着点头。
    褚傲身穿长款黑色风衣，里面是体面的西装，他站得笔直，身高不到一米八，照几位弟弟矮了半个头，说起长相，他与弟弟们也是相差甚远。
    他的长相属于放在人群里很普通，只有那双眼睛，总是带有笑意。虽然没有帅气逼人的外表，但他笑起来总能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小五。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眼底的暖意与笑意更浓。
    大哥，早上好。褚辰没有任何表情地问好。
    褚傲早已习惯，他与褚辰近些年确实生疏许多，不经常见面是其一，再者是褚辰对谁都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他打开车门，亲自邀请褚辰上车，关好车门后绕过车身来到另一侧，顺势坐进车里。
    开车。他吩咐司机。
    褚辰表情不变，目光看向车窗外，思绪纷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褚傲温和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小五，先带你去老街逛一逛，我以前经常带你和小四去那边玩，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那边还有很多你爱吃的家乡菜，晚一点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奶奶。
    褚辰应声：好。
    与此同时。褚钧趴在公寓的窗户，亲眼看见褚傲把人带走，直到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转过身，他便接到褚源打来的电话。
    褚源只关心两件事，第一是褚辰的安全，第二是褚辰的身体。
    褚钧回道：好的不能再好了，肚子又大了一圈。
    褚源眉心一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明知道小五心思敏感，你还总欺负他。
    褚钧毫无悔改之意，耸肩道：他又不在身边，说几句怎么了。
    小五去哪里了？褚源忙不迭地问，今天不是说好去医院看望奶奶吗？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们？
    不用，褚钧语气轻巧，大哥接小五去吃饭，下午送人去医院。
    你说什么？褚源的脸渐渐结冰，音色沉稳有力，褚钧，你是不是疯了，你让他接走小五？
    闻言，褚钧也冷下脸，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冷哼道：他是我们的大哥，接弟弟出去吃饭很正常，我做的没毛病，小五也愿意跟他走。
    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让他接近小五，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褚源恨铁不成钢。
    褚钧气场不虚，暴躁难忍：褚源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大哥？你他妈才疯了吧！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在褚家，我最信任最敬仰最不会怀疑的人就是大哥，别人都不好使！
    褚钧，你再说一遍。褚源冷硬的声音在话筒里听着更沉。
    褚钧哼笑：再说十遍都行。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哥哥！褚源被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拿着电话的手抖了抖，差点晕厥。
    亲哥哥？褚钧不甘示弱，眸中怒火更盛，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是谁护着我们，是谁背我们去上学，是谁替我们挨打，是谁代我们去跪祠堂！你他妈现在手里有点权力就开始怀疑大哥，褚源你长心了吗！你眼里只有褚氏集团，除了钱还是钱！你现在好意思跟我讲亲情？你够牛逼的话就把手里的股权分我一半！我他妈是你亲弟弟！
    吼完以后，电话另一侧久久无声。
    周围空气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局面僵滞。
    褚钧这火爆脾气可不喜欢玩冷战，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有理的吗？！
    褚源没话可说，直接挂断了。
    操，有病一样。褚钧也扔了手机。
    从小到大论吵架他就没输过，褚辰和褚源加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敢肯定褚源已经被他气到两眼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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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清醒
    西城老街， 一家南方菜馆。
    店内是浪漫唯美的现代风格，处处洋溢这地中海风情，每一个角落都是精心布置， 漂亮的灯具， 精致的餐具，还有青睐的菜肴。
    客人落座以后，侍者便将事先备好的菜系端上桌。
    褚辰盯着彤彤燃烧的炉火，目光炯炯。
    已经吃过早饭了， 之前又喝了一大碗牛奶， 可他在见到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刚压下去没多久的食欲又涌上喉咙。
    褚傲就坐在他对面， 从进门开始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认识这么多年， 他的一瞥一笑褚傲都能猜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褚傲将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笑说：小五，快吃吧。
    褚辰不再矜持，他把李慕泽临走之前的叮嘱暂时抛在脑后， 执起筷子一次性夹起两个小春卷放入餐盘，然后一口吃掉。
    慢点吃，褚傲怕他噎到， 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杯清水递给他， 小五， 喝点水。
    褚辰嘴里不闲着，吃东西特别快，他碰了一下杯身，水有些冰， 他摇头拒绝了，不喝水了，凉。
    褚傲并不知道自家弟弟怀有身孕，但是眼睛不瞎。失忆的褚辰不仅性格大变，身材也有了变化。
    不由让褚傲想起小时候的褚辰，爱哭爱笑还黏人，便开启话题聊了起来，小五，大半年不见，长肉了啊。
    说话的时候，褚傲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脸，又笑道：脸变圆了，看来你男朋友对你很好。
    褚辰稍微抬起头，含蓄一笑，没有出声回复，只顾着往嘴里塞东西。
    褚傲又连续问了几个关于家人的问题，还有小时候发生的事。褚辰对此含糊不清地敷衍几声，只知道吃东西，不太爱说话。
    褚傲发现一个问题，只有提到男朋友的时候，褚辰才会笑。他近几年与褚辰的关系疏远了些，好久没看到弟弟的笑容，便顺着话题问起有关李慕泽的事。
    小五，你跟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褚辰对这个话题果然感兴趣，自觉放下筷子，认真回道：大哥，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哥哥。
    褚傲疑惑不解：什么哥哥？
    褚辰舔去嘴边的肉渣，看着餐盘低语：小时候救过我的哥哥，我回家以后跟你说过的，你还答应帮忙找人。
    这件事儿发生在褚辰五岁的时候，当时的褚傲已经是十六岁的高中生，经过这么一提醒，褚傲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惊讶，小时候随意的一句话，没想到让小五惦记了这么多年，还很幸运地把人找到。
    我想起来了，褚傲点头说，小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褚辰一脸坚定不移：我确定。
    真没想到，你忘记家人却唯独记得他。褚傲感叹。
    褚辰把餐盘里的菜送进口中，嘀咕道：命中注定。
    褚傲被他逗笑了，眼里的柔和加深，点头附和：没错，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褚辰垂低的眸子微闪了一下，那种难言的撕裂痛感又袭上脑后。他深吸口气，目光涣散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褚傲，男人的脸与记忆中的重叠，导致他下意识低喃道：大哥，你回来了....
    小五，你怎么了？褚傲察觉到他的反常，立刻紧张起来。
    褚辰手心冒出一股冷汗，而后渐渐镇定下来，摇头：我没事。
    痛感消失后，褚辰食欲不减，扫光眼前所有的菜肴，没怎么再搭话。
    褚傲见他恢复正常，能吃能喝，忐忑不安的一颗心也平稳，放弃了想叫医生的准备。
    午饭过后，两人一同前往医院。
    在私立医院楼下的停车场，碰到了正在电梯口等人的褚源。
    褚源面色深沉，多年维持的儒雅面孔在这一刻没有丝毫暖意，他吩咐安保人员带褚辰先上楼，他则是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去路，站在原地与褚傲对视。
    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可现在却双双无话可说。
    褚源看人的眼神，充满试探与警告，冷冷的没什么温度，片刻后，低沉的嗓音响起：大哥，发送给你的私人邮件，想必你看过了吧。
    褚傲还没来得及看，但褚源眼里的敌意太明显，不禁让他皱起眉头，细细考量这敌意从何而来，也许是为了家族利益，又或者是为了褚辰。
    褚源又道：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为了小五的安全着想，大哥还是适当回避一下比较好。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更让褚傲糊涂，还没等他想开口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褚源已经转身离开。
    褚傲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想起蔺奶奶昨晚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想要离开褚氏集团，就先把家事处理好。
    思绪纷乱，褚傲心底的疑惑逐渐增加。
    家事...
    他摸出手机，打通助理的电话：我个人的邮箱，有没有收到一封信。
    电话那一头的人回道：先生，确实有，看格式是短视频和一段语音，备注显示需要您亲自点开。
    褚傲说：我知道了，帮我推掉今晚的应酬，顺便联系一下莹莹，晚上回宅子一起吃饭。
    助理欲言又止：先生，忘记跟您汇报了，那个.....夫人她不在S市，至于去了哪里，您若是不清楚，那我就更....
    褚傲眉头更紧：联系司钊了吗？
    助理说：司钊也不见了。
    褚傲脸色一变，沉声吩咐：你现在就把文件转到我的手机。
    ***
    两日后，李慕泽出差归来。
    联盟常规赛第一场已到末尾，他提前一天回S市，行李都来不及放回家里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褚辰。
    可惜S市阴雨绵绵，从早到晚小雨就没停过，导致道路堵车水泄不通，等他赶到陈医生的工作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褚辰和舒雅医生在一起，进入休息室很久都还没出来。
    李慕泽有些放心不下想进去看看，但陈携炜劝他耐心等待，关键时刻不能打扰，他只得点头答应，找个没人的地方干巴巴的等着。
    休息室内。
    褚辰闭眼靠在躺椅，眉心深锁，两手用力抓住座椅扶手，手背上的青筋爆起，胳膊上的肌肉也紧绷。
    舒雅医生凑近一些，轻声问：褚辰，你看到了什么？
    褚辰面容有些痛苦，闭着眼睛说：我，我看到了.....好多人，他们手里拿着木棍朝我扑过来，下雨了....我感觉好难受.....
    褚辰，你能看清楚他们的样子吗？
    有一个黄颜色头发，我突然感觉好晕啊....
    为什么会晕，你可是格斗冠军，几个混混也搞不定吗？
    我可以，我没问题，但是....我真的好晕....
    褚辰难过地晃动头部，额头有汗珠下滑，他忍不住痛苦呻.吟，嘴里时不时低语，忽然猛地睁眼，他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的天花板，瞬间心脏跳到嗓子眼。
    褚辰，你醒了？舒雅医生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褚辰闻声转过头，冷汗连连，颤着声音说：我醒了。
    舒雅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紧张，试探性地问：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褚辰脑后传来疼痛，他抱住头，低声说，想起我滑下山坡的感觉，还有....
    还有喝过的那碗汤。
    舒雅收敛神色，深深吸口气，了然于心：我明白了，你最近不要想太多，让自己适当的放松，你的治疗成果，我会讲给陈医生听。
    褚辰喉咙发涩，几欲想开口阻止，最终也只是轻轻点下头。
    分开几日后，褚辰再次见到李慕泽时，几乎是扑到对方怀里。他不顾周围有外人在场，死死搂住对方的腰，手劲特别大，恨不得把自己融入到李慕泽的身体里。
    呆呆，我回来了。李慕泽安慰似地轻抚他的头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褚辰闷闷应道：嗯，你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褚辰双目出神地看着车窗外，雨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犹如他的心跳，滴滴嗒嗒，参差不齐。
    李慕泽认真开车，等红灯时空出嘴跟他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