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已拥有醒目岁月痕迹的完美脸庞亦染上了与之相似的灰暗色泽，瞬间失了平日常在的高傲凶戾气质。
    接下来，他再慢慢低下了高大健硕的身子，动作轻缓地将已死去的我的尸体拥住，却是越抱越用力，或许都足以将活着时的我勒死。
    他在发抖。
    虽然达米安并未制造出多大的声响，甚至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我却发现他在哭。
    咸湿温热的泪水先是覆满了他的眼眶，随即渐渐涌出，顺着他光洁却早已不细软的脸颊滑下，濡湿了我彼时所着的病号服。
    “喂……”大概是觉得此时的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人看到，依旧不愿放手的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即便他的言语声中已经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难以抑制的哭腔，却还是低哑着嗓音开了口，“我真的不认为现在就该是你离开的时候。”
    尽管知道对方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却垂着眼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地将他从后背往前拥住，即便此时的我俩已经无法真正与彼此相触碰。
    “可你不会再回来了……嘁。”他说，“该死，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达米安……”
    “快点醒过来，快点。”渐渐地，代表泪意的厚重鼻音变得越发明显，“笨蛋，别总以为自己能捉弄我，你最好在我生气之前快点把你的眼睛睁开。”
    3
    我参加了属于自己的私人葬礼，即便身为鬼魂的我并未收到谁的邀请或通知。我看着全程皆是面无表情的达米安致了辞，亲手安葬了我，与为数不多的来宾们说话道别，独自开着车回到我们曾经的住所。
    在回去的途中，那辆还算崭新的车上仍放着我喜欢的歌。
    往常这种时候，达米安绝对会故意出声嘲讽我的口味并切歌。不过到了现在，他竟反倒将音乐的声量调得更大了些，做着危险驾驶一类的事，却也照旧没显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而我则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也不用系，跟着音乐的节拍抖着腿。
    “嘿，一起来。”
    “……”
    “别害羞，小坏蛋，快点投入这音乐。”
    “……”
    “要是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要学打碟，要去当DJ！”
    就在我努力用欢快轻松的语调道出这席话后，达米安突然长长地呼出口气，又将自己的眉拧起再展开：“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总觉得，你依然还呆在我身边。”
    “可惜你看不见我。”
    “然而我看不见你。”
    “所以你为什么还会这样觉得？”
    “所以我为什么还会这样觉得？”
    “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将紧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这可真是个蠢问题，毕竟答案真的很明显也很简单。”
    “因为你想，我也想。”
    “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而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否认这点。”
    “哇喔，这可真让人……唔，让鬼害羞。不过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我说，“可惜我们没法再这么做了。达米安，到时候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恰巧遇到个时间颇长的红灯，他停下车，闭上眼，再次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我知道你爱我，对不起。”望着那个确实感知不了的可爱男人，我抿了抿唇，接连深呼吸了好多次，将自己那已眼泪腾涌的双眼挡住，“所以请原谅我，让我最后一次和你一同回去。”
    “……”
    “我不能成为西西弗斯，不能欺骗已经到来的死亡，也不该再继续迷恋人生仍未结束的你。”
    4
    待达米安开了门，我便跟着他一同进入到了屋内，亦仍旧轻飘飘地浮荡在空气中。可没过多久，我就清楚地发现情况变得不太对劲。
    不出预料。
    我在消散，在消融，在消失——不止是这具鬼魂形态的无用躯体，还有我那愈发迷蒙的意识。
    “达米安……”下意识地向前探出了手，我竭尽全力地高声呼唤道，“达米安！”
    但就如在病房里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