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微微张口，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反而让人更加无地自容？
    陆斯恩无声吶喊。本来还想佯装神态自若，现在被她几句话戳穿心思，竟让他羞惭得想打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起来。
    遇到她，他很难冷静。她根本不懂。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她依偎在一块，如同昨夜的梦境那般缠绵，但这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她。
    夏芙伊不知道他就是吸血鬼，天天说着没有吸血鬼的存在，却不知道吸血鬼就在她身边。
    如果可以，陆斯恩根本不想成为吸血鬼。他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化身为吸血鬼，不过，就算没变成吸血鬼，以他四百年前的所作所为，他也该下地狱，或者成为恶魔。
    这四百年来，他如孤魂般游荡，直到游历至东方古国听闻了轮回转生的概念，他便开始了追寻。
    他急迫地想找到艾莉蜜亚的转生，却在无数次的失望后不敢怀抱期待。
    现在，艾莉蜜亚转生为夏芙伊，他也在这四百年以吸血鬼的身分中成长。成长的是吸血鬼的能力，也明白了吸血鬼的本性与限制。
    包含以吸血维生，包含壮大自己的势力就该转化他人为吸血鬼，包含除了他之外，他吸血转化成吸血鬼的那些人不能行走在太阳底下，否则灰飞烟灭。
    还有，吸血鬼本性淫乱。
    处女的血最为美味，接下来是少年的血，随着年岁增加，一个人类的血液会随着健康与心理状态改变滋味。
    未经世事的最为甜美，历经沧桑的血液带着苦涩，心思恶毒扭曲的血最为恶心，但最适合化作同伴。
    吸血鬼的外貌不一，但往往比生前的容貌好看。倘若新生的婴孩以可爱脆弱的姿态引起爱怜，吸血鬼便是利用姣好的外貌勾引猎物，迷惑心志让猎物们自愿献血，方便吸血鬼进食，省得暴力胁迫引起人类的注意。
    如果进食的吸血鬼愿意，还能选择转化普通人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东方古国有句古谚：「食色，性也。」喜欢美好的事物是天性，透过五感受到吸引，这句话吸血鬼最能理解。
    人和吸血鬼的差别不同，吸血鬼生前也是人类，普天之下的男男女女的人欲较之吸血鬼更大更黑暗，吸血鬼反而单纯些。
    他们不过是追求饱餐一顿，放大了五感，试探这些美好的猎物，看起来彷若在性爱中玩弄猎物，实则是单纯地享受快感，一边进食。
    再次相逢，陆斯恩知道自己对艾莉蜜亚的爱没有减损半分，对夏芙伊自然也是如此。
    悲哀的是他分辨不出对夏芙伊的欲望是身为吸血鬼渴望进食，还是渴求欢爱时两心随着身体距离合而为一的契合。
    但他很清楚，他绝对不想将夏芙伊当食物，更不可能在无法确认自己的食欲或爱情的情况下与她交欢。
    当初在萨克镇的街头相逢他就该转身离去，而他真的离开了，却又耐不住心底的哀鸣，去了广场，远远地看着她。
    倘若镇民没有攻击夏芙伊，两人连交谈都不会有。他也只会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她离开。
    毕竟他不想把夏芙伊也变成他这种恶魔，这种该灭绝的怪物。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碰触她，更别提追求她，与她厮守。
    那现在又该如何？
    陆斯恩心底挣扎，直到最后有了答案。
    那便忍耐吧。奉行这个信念，安静地守护着她这一生便好。
    只要有这个信念，他应该可以把持住所有的欲望。
    夏芙伊见他眼波流转，眸光荡着各种情绪，有些担心。
    但陆斯恩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归于平静，终于轻笑一声，说：「好。」
    他再次翻身上马，由后隔着长外套搂着她，他将自己的目光调向远方，张开了五感，专心地探察周遭的状况。
    喜欢是恣意而为的情欲，爱则是克制。
    他体内的欲望消停了。
    因为爱她，所以克制。
    因为爱她，珍视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一切。
    「抱歉刚才唐突了。」他的嗓音冷静而克制，褪去了所有的情绪。
    陆斯恩再次翻身上马，由她手中接过缰绳，节制有礼地与她隔了一吋的距离。
    也不知是寒风吹拂的缘故，吹散了浓郁的玫瑰花香。他的体温不再透过外套传过来，长外套中仅有他方才的余温与淡淡的、幽微的暗香。
    夏芙伊松了口气，心底却有些失落，彷佛两人的距离有如天地般遥远。
    她咬紧唇，越发清楚自己喜欢上陆斯恩了，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但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