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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筷夹菜,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我一时语塞,他又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刚刚是我看错了。他歪在我身上,卖乖道:“知道了,我以后会孝顺他的,行吗?”
我皱起眉:“你知道什么了?”
段明风心不在焉,把面前描彩的餐具摸了个遍,新奇的端起我的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我都来不及阻拦他,他把小半杯白酒都咽了下去,辣得直咳嗽,他从没喝过酒的,没一分钟就上头了,脸颊粉润像颗水蜜桃,软得烂泥一般靠在我肩上,笑嘻嘻的傻乐,他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喝醉了?说什么胡话…”
我不敢再细问,扶他去卫生间洗脸,他酒品差得令人发指,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俨然是个小疯子,和平时冷淡自持的书呆模样相去甚远。
“你怎么一直出差啊?都不来看我……你还在生我气吗?唔…?不说话就是还在生气……小气鬼,赵易岚小气鬼!”段明风吐过一次,看着状态也是吃不来酒席了,只得开了个房间给他休息,他不依不饶的缠着我,喝醉了力气却不小,从后边死死的勒着我的脖子,人来人往都在看笑话,我不得不把他背起来。
“我生个屁的气!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呢?”这酒店真他妈的大,我拿着房卡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好不容易才把段明风这头小猪弄到床上。
“可是我还记着…”段明风开始哭,抽抽搭搭的发出嘤嘤的哼唧声,像桥洞下被遗弃的小猫,他抱着我不撒手:“我错了…你别躲着我行吗?别躲着我…”
他发酒疯把我脸和脖子挠红了,我还不能揍他,好半晌哭着睡着,我手臂都被压麻了。段明风把我闹得心烦意乱,我抽了两张纸擦他脸上的眼泪,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明知他是个心机复杂的刺猬,偏偏在我面前又傻憨憨的把肚皮袒露着,让我心生怜爱。
我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当年摔楼梯留下的疤已经很淡了,只依稀能看出缝针的纹路,我鬼使神差的凑上去亲了亲,他喝醉了,我没醉。
我再次打开日记本是在段明风大一那年的春节,他提前一个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南京?马上就要过年了。又问过完年待到初几?我知道他另有心思,故意逗他初四就走,他果然立刻就不高兴了,说:“哦,那我挂了。”
“挂吧,”我笑:“确实记不得段明风的生日了。”
他嗤嗤的也笑:“你要是记不得我的生日,日记本怎么打开呢?”
第29章
临近春节火车票难买,恰逢我参与的项目上抽调人手,组内离家远的早早就走了,有些技术专员是外面科技公司请来的,走不开,组织上给做了思想工作,又保证了春节期间三倍工资,有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就放弃了春节七天回家过年的念头,等其他人初七回来了再轮休。
我打算自己开车回去,人手不足,一拖就拖到了除夕夜,同行的有两个研究生,一男一女,男的是安徽人,女的是常州人。我前天晚上在楼道抽烟,这俩人正因没买到火车票抱头痛哭,我一面尴尬一面觉得好笑,便提出捎带他们一起回南京,从南京南站再买高铁票各自回家。
他们叽叽喳喳一路,打情骂俏,长途开车无趣极了,我不知怎么就想起段明风,想听他说说话,哪怕是跟我闹别扭。
刚过收费口我妈就来了电话,火急火燎的告诉我段明风跟家里闹起来了,让我直接去军区总医院,我于是很不厚道的将这对情侣扔在一个地铁口,然后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这件事有一好消息也有一坏消息,好消息是生病的不是段明风,坏消息是段明风把王丝甜关在阳台上关了一夜,王丝甜差点冻成冰棍,段女士一怒之下要把他逐出家门。
我走到病房门口时里面正爆发激烈的争吵。
“就为了一条旧围巾,比你妹妹还重要?”
是王守中,他说话带着口音,说一句咳三下,他近年身体很不好,有气无力的,段女士跟着搭腔,重重哼了一声。
我在门外听着,没进去。段明风心里一直有疙瘩,趁此机会说开了也好,他一贯的作风是别人跟他起冲突他不搭理,一来冷淡惯了,不会吵架,二来不屑言语,懒得同人分辨。
此时听见提起旧围巾,想来是导火索了,我也纳闷什么旧围巾能使他突然动怒,他平静的说:“是我妈给我的,爸爸你应该先问王丝甜做什么要剪我的东西。”
段女士插嘴:“甜甜怎么会知道围巾是你妈给的,看旧了无所谓么。”
段明风说:“你觉得无所谓是你的事,我生气是我的事。”
我听得忍俊不禁,段明风这种看似无赖的反驳,倒是一戳一个准,段女士立刻恼羞成怒了,嚷嚷着:“你看看他,说的什么话!养了他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白眼狼一个,为了一个破围巾,把妹妹差点冻死,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这么狠心呐!”
王守中一顿猛咳。
段明风说:“我叫她还给我她不听,故意剪的,她活该。”
王守中咳得更厉害了,一边咳一边说:“明风你…说什么活该,甜甜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哥哥大度些就过去了。”
段明风轻轻笑一声:“我大度得还少吗?论起恶毒我自愧不如,比不上她们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