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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明白,若是贸然劫法场,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罢了。更何况,自千沙荒漠之后,瑰色元气大伤;再加上几次营救失败,瑰色现在如处危巢,稍不留意,便会全军覆没。所以,她也只能够希望能以情动人,让座上的帝王能够改变主意。
她掩藏着足迹,跟随着那人偷偷摸摸地去到了高台那里。沈绿衣想着,曾几何时,她还想与岳承霖断绝关系,再不相欠。然而,如今她却身不由己,还去求了那个人。而那人曾恨她恨得欲死,竟甘心冒着被帝王降罪的危险,让她见君王一面。
萧洛隽坐在高位之上,身边两个宫女拿着蒲扇尽忠职守地扇着。
他目光冷淡地看着刑场,似没有任何的波澜。看到沈绿衣的时候,神情依然淡漠,道:“你此刻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朕将你押下去,让你陪你的主子共赴黄泉?”
萧洛隽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有几个亲卫将沈绿衣围住。而沈绿衣的神色丝毫不改,道:“沈绿衣到此,便已经做好了血溅三尺的准备。不过在此之前,皇上听我说几句话也不耽搁时间。很多事情主上不愿意辩驳,那便由我替她说。望皇上听完了我说的这些话,再做定夺,免得日后徒然生出悔意,也已后悔莫及。”
沈绿衣有些顾虑地望了望帝王身边那些神色肃然的亲卫,毕竟那些事情,涉及虞聆音的身份。至少,如今她是以反贼的身份,而非是以崇安侯府的嫡孙女、如今尚在行宫养病的皇后的身份奔赴刑场的。
萧洛隽仍是意兴缺缺的模样,但道:“你说。”
沈绿衣知道,萧洛隽能给她说话的时间已是难得。既然他不把旁边的人屏退,说明是靠得住的。
沈绿衣道:“当年主上离宫,一是因为误以为同皇上乃是亲兄妹,另一方面便是岳太后步步紧逼,才让主上打了废后诏书的主意。否则的话,这一纸废后诏书,用来废太后岂不是更能够物尽其用,何必要用来废除自己的后位呢。皇上恐怕一直不知道,当年主上在宫中时的艰难,主上身体向来康健,却在生产的时候遭遇了凶险。那是因为岳太后打定主意,要让主上难产而亡。若非淮姨冒着危险入宫相助,主上当时便已命丧黄泉。她虽然挺过了那一劫,但也因此让身体孱弱了起来。
“主上早就说过,她同岳太后乃是不死不休之局,更何况,太后三番两次想要置她于死地?主上一直小心谨慎,却奈何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最终仍是遭了暗算。主上这几年一直顽疾缠身,乃是因为当年入宫被岳太后下了毒药。而那慢性毒药乃是无解之药,后来她离开皇宫,到了宫外延请了各种名医圣手,常年与中药为伍。最近一阵子,主上的身体才缓过来一些。
“主上掺和进叛军乱党,一是为了保全瑰色的势力,二是因为想要寻到传说中的宝藏里的复活秘术,将她的母亲复活。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同你之间横亘的仇恨能够少一点儿。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将她囚于宫中,她的病情反复,身体也越加孱弱。但主上向来逞强,这些事情也不欲同你多说。皇上生辰的那一场刺杀,她不过是想要逃出宫来,为瑰色谋夺一点生机。那日淮姨将她救出,皇上在宫中危在旦夕,她亦是昏迷不醒……此后精神一直怏怏。
“刺杀的匕首有毒,这是主上不知道的。主上待淮姨视若亲母,自然也就对她信任多于防范。之后,岳留思献药,那药是我听从主上的吩咐,交到岳留思手中的。而那药,能解世间百毒。若非是主上的病情危急,淮姨也是舍不得将那药拿出来的。简而言之,那是能够救命的药。我那时候曾对主上说过不值得。但她却仍一意孤行,宁可自己死,也要拼一个让你活过来的希望。
“于千沙荒漠之时,主上料想自己时日无多,便说服肃王同叶睿联合他们的精锐部队齐聚一堂。而瑰色的主要目标,便是拿到复活秘术就撤退,若是有可能,配合朝廷将漠北同肃王之军剿杀在千沙荒漠。”
“而那时候,她心知皇上已经醒来,并且对千沙荒漠这边有应对之策。太后驾崩,举国同哀,众人误以为是皇上被刺身亡。她也不揭穿,反而给了他们错误信号,目的便是为了让他们迎接朝廷大军的时候,放松警惕。
沈绿衣神色急切地说着,然而越说,心里越冷。
因为眼前的帝王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但他的神色依然冷淡,那眸底仿佛不为所动的模样,便像是万年不化巍然耸立的冰峰,再也撼动不了分毫。
“我知道皇上对主上杀意已决,然而主上这样的情况,如今多撑一日便是赚了一日……皇上为何不能够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哪怕是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也好,或是让她病逝狱中,为何……这样不肯顾全她的颜面呢?”沈绿衣退而求其次。
半晌,座上的帝王才动了动唇,道:“沈绿衣,你乃是她一手调教出的。朕又怎么知道你的话语中,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你胡编乱造的?你们瑰色,还真当朕愚不可及,能够一次又一次为你们所骗?”
“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前面说了,这由皇上自己来定夺。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诉之于口罢了。”沈绿衣道,“不过以我所见,这只在于皇上愿不愿意相信罢了。若是皇上相信,自然是有迹可循,如若不信,就算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若非主上对你情根深种,又怎么会深陷泥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