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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叡一倒,余万拙哪还能活?
成泰帝要他死,王贵妃要他死,就连赵保英自己,若不是答应了那位状元郎,大抵也是要他死的。
高进宝觑了觑自家督公那张笑吟吟的脸,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赵保英睇他,笑骂道:“想说甚就说!”
高进宝往左右一望,只以二人听见的声音道:“自打上回周贵嫔的事发生后,贵妃娘娘对督公多半是心有不满。督公不若趁着大皇子尚未登基,皇上还在,求个恩典荣养出宫去。督公就在顺乐街附近赁个屋子,每日去状元楼喝喝小酒,同如娘子说说话,那日子岂不美哉?”
王贵妃此人,从瀛洲王氏一个旁支女一路走到今日,自然不是个心善的。
高进宝当真是担心一旦成泰帝不在了,王贵妃会对督公下手。
毕竟,自家督公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还因着周贵嫔的事得罪过王贵妃。
高进宝是个直性子,说不来那弯弯绕绕的话,说完方才那话便叹了一声,道:“属下只想要督公平安。”
赵保英哪儿不知晓高进宝是个什么性子,见他皱着那对凶神恶煞的大刀眉,笑着摇了摇头,道:“咱家心中有数。王贵妃此人谨慎,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王贵妃的依仗是大皇子,真要有那一日,她要弄死他。那他自会有法子,让她的依仗再成为不了她的依仗。
毕竟那净月庵里的尼姑,可不全是她王鸾的人。
赵保英抚了抚扳指上的木珠,微微眯了眯眼。
他与如娘好不容易才重遇,他的小结巴受了那样多的苦,他又怎能再丢下她,一人走?
赵保英一回宫便去了养心殿,顺道派了小福子去乘鸾殿里给王贵妃递话。
王鸾低眸瞧着新涂好的蔻丹,听着小福子递来的消息,妩媚一笑,对小福子道:“替本宫谢谢赵公公了。”
小福子离开乘鸾殿后,马嬷嬷拿起个美人槌给王鸾捶肩膀,道:“娘娘可是要去大理寺狱见那人一面?”
“去,怎么不去?”王鸾笑道:“有些事总得让表哥知道不是?总不能他都要死了,还让他做个糊涂鬼。”
王鸾当夜便同成泰帝提了要去见凌叡最后一面的事。
“臣妾就想去问问他,怎可这样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亏得当初臣妾在皇上面前说了他那么多的好话!臣妾还想劝他老老实实认罪,莫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给皇上添堵了。”
雍容华贵的王贵妃面上全是不忿之情,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愧疚。
成泰帝定定看着她,见她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维护以及对凌叡的厌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也好,你既要去见他,便替朕同他说一句,朕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王鸾翌日一早便出宫去了大理寺狱。
凌叡似是不曾想她会来得这样快,见到她之时,神色一时有些恍惚。
“阿鸾,你来了……”
凌叡立在那,镣铐加身,形容落魄。
那张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面庞早就不复从前的英俊儒雅。
王鸾目光缓缓扫过他,笑道:“表哥临死前想见的不是慕妹妹,也不是若敏,而是我。既如此,我怎能不来?”
凌叡干哑着声音问:“我给你的药,你是不是不曾给周元庚服下?还有净月庵里的密函,也是你换的?”
王鸾眸色微动,挑眉道:“药我的确不曾给皇上服下,不管是你给的神仙丸还是前些日子送来的毒药,我都不曾用过。但你说的密函,我从来不曾碰过。若是有人同你这样说,那人定是在骗你。”
王鸾今日穿了一身明艳的宝蓝色宫装,整个牢房似乎都因着她的存在而亮堂了几分。
败局已定,唯一的生机也断送在王鸾手上。
凌叡不解,他想不明白,为何王鸾会不救他?
他望着王鸾柔媚又雍容的脸,喃喃道:“你不杀他,莫不是因为爱上了他?”
王鸾温柔笑了声。
这些男人啊,是不是以为女人的脑子里除了情爱就没旁的了?
从前的王氏阿鸾的确爱凌叡入骨,可那样的王鸾早就死在康王府了,活下来的是贵妃王鸾。
“表哥,如今你同我说什么爱呢?我只不过是在你与他之间选择了他而已。当然,你若是非要问我,你们二人我厌恶谁多一点,那自然是你。你知道吗?从前你让我喂给皇上吃的绝嗣药,我也喂给你吃了的。若不然,你怎会只有两个儿女?”
“还有,你想救卫家那位身披凤命的卫大娘子,也是我阻止的。不管你是想做皇帝,还是想做皇帝的爹,没有我的允许,你都做不了。”
“表哥啊,你该庆幸的。凌若梵死了,至少还有旭儿替你延续凌家的血脉。当然,我是不会让旭儿知晓你是他亲爹的。比起你这个伪君子,我还是宁愿让皇上做他的父亲。”
随着王鸾的话一句一句落下,凌叡灰白的脸色渐渐染上几缕不自然的潮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可怒火似潮水,汹涌而入却又疯狂褪去。
到得最后,竟然只剩下可笑的悲凉。
齐昌林、胡提那些人的背叛,全都抵不上此时王鸾三言两语间带给他的痛苦。这位宠冠后宫多年的贵妃娘娘,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一刀一刀,往他心窝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