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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就要抓住狐狸身后的尾巴再进行一次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狐狸大吃一惊,立刻跳下床躲了过去,满眼都是惊恐的“我不要”“我没有”。
过了好一会,眉栗才明白狐狸的意思。
之前的染尾花染尾之后就会凋谢,它看见眉栗那么宝贝这朵染尾花,甚至在国都的时候还不惜危险亲自去拿,现在只想再采来送给她。
染尾花有千万朵,可小姑娘只有眼前这一个。狐狸水润的眼睛这么说。
眉栗不知道,它甚至有些嫉妒那朵染尾花,所以迫不及待要采来新的替换它。
送完了花,狐狸的尖吻又凑上来,这次是要一个亲亲。
眉栗却故意躲它:“啊呜,你现在可以变成人吗?”
狐狸眼眨了眨,后退两步困惑地看向她。
“呐,”眉栗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到底是可以变成人的乌兰,还是就是小狐狸啊呜?”
狐狸:“呜呜?”有什么区别吗?
眉栗叹了口气:“当然有区别啦,现在亲我的是啊呜还是乌兰?以后你变成了人,乌兰又要吃啊呜的醋,也就是说,我亲亲一次,要哄两只狐狸。”
她摆摆手,盖棺定论:“亏本买卖,不干不干。”
狐狸僵住了。
但它的脑袋似乎转不过来,只好丧气地“啊呜”一声,转头钻进了眉栗的被窝里面,不再理她了。
眉栗一下子吹灭了其他蜡烛,就留了一盏狐狸灯,她钻进被窝,四处摸索,终于在很里面的地方摸到了鼓起的一团。
然后悄悄掀开被子捉住那只狐狸鼻子,在上面蹭了蹭。
狐狸“呜呜”叫了一声,然后钻到更深的被子里去了。
啊,失去理智的狐狸,似乎更好满足啊。
眉栗玩弄着手里的尾巴轻松地想。
只要给它想要的,狐狸就会万般顺从,时不时生活还可以有点小惊喜。
一半莹白的侧脸从枕头上露出来,眼神中透露出愉悦满意的光芒,陷入枕头的半唇挑起一抹甜蜜但藏入黑暗的笑容。
乌兰还是啊呜,她都不在乎。狐狸有没有失去记忆,她也不在乎。
满足它的要求,索取应有的陪伴,等到她身死魂消埋入地土,狐狸是抹抹眼泪再找下一家,还是从此悲痛欲绝浪迹天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现在,只要能有一只狐狸陪在她身边,就好。退一万步说,没有白色的雪狐狸,也会有红色的赤狐,灰色的银狐,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没有一只她会拒绝。
那颗被风雪浸染的心即使落入岩浆,也不可能变得柔软。
勾着发尾的手慢慢松开,微翘的鼻尖,小巧的嘴唇,乖巧的睡颜下,是在噩梦中日复一日举起屠刀的狰狞,小魔头闭上沉重的眼皮,恪守着最冰冷的准则。
她的呼吸渐渐低缓,最后彻底被屋外愈发猖狂的冷风淹没。
黑暗里,一双眼睛睁开。
雪白的狐狸拖着大尾巴从被子里钻出来,冰冷的空气透进去,小姑娘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一只爪子连忙压好那点被角。
它坐在床角,眼神归于清明。
所有的记忆瞬息回笼,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阅览完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
失控,发狂,甚至差点就要伤害脆弱人身的伴侣——即使人类在成为符师后身体的体质有所增强,甚至可以不畏热恐寒,但在妖兽,特别是自己所化的真身面前,就比刚出生的妖幼崽还要弱上几分。
而他,向伴侣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甚至在没有闻到她的气味时一度想撕碎她,那可以割断最厚皮毛的爪尖,甚至只差一厘就要划上柔嫩的脖颈。
修长的指骨碰上沉睡之人的脸颊。
这里,曾被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妖兽舔舐过,不止一次。
哪怕那只妖兽是自己的化身——不,斛岚闭上眼睛。那不是自己,而是被污染的狐仙之心所控制的身体。
那不是他。
但那只妖兽这十几天来一直和她同吃同住,给她喂饭,甚至叼来了染尾花。
怎么,是想取代他吗?不过是一个霸占着他的身体借以媚宠的存在,一出世就可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那颗心吗?
坐在床边的人脸色喜怒不定,难以捉摸。
但他又明白,清醒的状态并不长久,一旦他心智不稳,有什么情绪引诱了那颗被污染的狐仙之心,身体就会被另一种心神占据,控制着他的身体,霸占着他的心神,去亲吻他的伴侣……
屋外,雪满山的百里山峦一瞬垮塌,像是被天神之怒遽然抹平,数以亿吨的积雪倾覆而下,巍为壮观。
屋内,斛岚松开已经握紧到极致的手,分出心神平复自己隐隐暴躁的内心。
狐仙之心依旧炙热滚烫,在胸膛中静静沉睡,斛岚两根手指揉了揉作痛的眉心,沉默想。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为了这个世界献出的,除了,伴侣。
他又想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那只幼稚、失控、全无理智只由本能控制的凶兽如果挥起利爪,在她沉睡的时候将牙齿刺入她的脖子——
而他醒来,就只能看见冰冷的肢体。
千年来,他见证了无数死亡。一代代的人和妖老死、病死、战死、饿死,他的眼也只是沉默扫过,生死是唯一一个不应该由任何有独立意志的生灵控制的领域,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冷眼旁观,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