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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一家面馆。”谢雪臣尝了一口,他不知道合不合暮悬铃的口味,对他来说,食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那个半妖,原是拥雪城的妖奴。”
暮悬铃恍惚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她低着头闷声说:“挺好吃的。”
她知道,有些半妖想要努力地当个人,他们会砍掉自己身上妖族的特征,有的是尾巴,有的是耳朵,有的是手。但无论怎么做,也很难掩盖身上的妖气。她没有从那个人狐身上感受到妖气,所以猜想,她有戴了遮掩气息的法器。
谢雪臣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他静静地看着暮悬铃吃完一整碗面,无人知他所想。
见暮悬铃放下了碗筷,谢雪臣才要招来老板结账,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暮悬铃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微蹙的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心中那点阴霾也驱散了不少。
“谢宗主,你又忘记带银子了?”暮悬铃低声揶揄道。
老板见到抬起的手,已经走过来算钱了。
“客官您好,一共八文钱。”
暮悬铃吃吃笑着,拔下了一根发簪,对老板说道:“不好意思,出门急忘了带银子,这根发簪抵了面钱可行?”
老板讶然道:“这发簪可太贵重了,把我这面馆盘下都绰绰有余了。也就两碗面而已,不值什么钱,您二位吃着高兴,下回再来光顾就行了。”
暮悬铃笑道:“那这发簪便押在这儿吧,我改日再来赎回,我们谢哥哥吃饭怎么能赖账呢?”
谢雪臣眉眼微动,凝视暮悬铃,她浑然未觉,笑吟吟地放下了发簪,便拉着谢雪臣跑了。
“哈哈哈……”暮悬铃笑道,“谢雪臣,今天你生辰,这顿饭便当我请了。”
谢雪臣望着她,轻声道:“应该我请客才是。”
“那今天便当是我的生辰吧,我请你,这样总可以了吧。”她眼波流转,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反正我也不知道是哪天生的,就和你同一天,可以吗?”
谢雪臣喉结微微滚动,不知心间蔓延开的酸疼从何而起,哑声道:“好。”
她笑着转过了身,裙摆扬起,撩过谢雪臣的衣角,口中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谢雪臣缓缓跟了上去,看着她纤瘦单薄的背影。
“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暮悬铃忽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谢雪臣,“我还没喝过酒呢,你有喝过吗?”
谢雪臣摇了摇头。
“小时候听说,喝完酒会很快乐,所以很多人都爱喝,我一直好奇,后来遇到大哥哥,想让他带我喝,他说我年纪小,不能喝。”暮悬铃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到了魔界之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谢雪臣……”她抬起眼,期盼地看着谢雪臣,“你那里有酒吗?”
谢雪臣原是不该答应她这个过分的要求的,她重伤未愈,不适合饮酒,但她眼中的期盼让他难以拒绝。
拥雪城自然是有数不清的好酒,哪怕他从来不喝,也能凭着嗅觉从酒窖中找出最好的酒来。
“你带我去问雪崖吧。”她想一出是一出,“我在幻境里看过,那是你练剑的地方对不对?”
于是谢雪臣便又抱着她来到了问雪崖。
一轮圆月悬于清朗的夜空,此夜无云,月明星稀,天空像是用雪团细细擦拭过了一样,干净而寥廓。
暮悬铃抱着酒坛,痴痴地看着问雪崖边的那棵的雪松,它比幻境中看起来的更加粗壮。也对,毕竟过去了二十一年了。但是她知道,这松软的雪地之下,有着深深浅浅的千沟万壑,她依稀看到了小小的谢雪臣,举着比自己更重更长的剑,日复一日地练剑,问心。他的剑道越来越精深,但那双眼也越来越冷清。
暮悬铃在魔界的时候,便时常听身旁的妖魔说起谢雪臣这个名字,说他天纵奇才,冷若冰霜,她从来没有想到,拥雪城的谢雪臣,会是当年那个温柔待她,拼死相护的神仙哥哥。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情。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遇到过那样一个人,抑或是自己在痛苦之时做了一场梦,将梦境当成了真实?
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瓷碗中缓缓荡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暮悬铃双手捧着酒碗,试探着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到一丝辣和甜。她皱起了眉头。
“好像不好喝。”暮悬铃嘟囔道。
谢雪臣轻轻晃动瓷碗,碗中亦有一轮明月,还有一双冰冷的凤眸。以他的修为,这世间没有酒能让他喝醉,如果喝不醉,那喝酒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意义,大概就是陪着身边人共饮吧。
淡色的薄唇微张,凛冽香醇的酒液沾湿了双唇,谢雪臣微微蹙眉,品味口中滋味——确实说不上哪里好。
暮悬铃却不死心,小口小口地喝着酒,一边喝一边皱眉。“可能多喝点才能喝出滋味呢……”她咕哝道。
谢雪臣偏过头看她,只见微翘的双唇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花瓣,色泽与颜色都极为诱人,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尝过的滋味,眼神便暗了几分。
小半碗酒很快便被她喝了干净,白净的小脸也浮起了红晕,但眼睛却越发明亮,好像把月光都吸入了瞳孔之中,波光潋滟,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