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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怀倾慕,小心翼翼地在他唇畔印上一吻。
她魔气失控,尽显媚态向他婉转求欢。
她无怨无悔,只想陪在他身边,哪怕终身囚禁为奴。
谢雪臣心怀天下,而她心里从来只有谢雪臣。
我心匪石,只是早已刻骨,而不自知。
他本该是终年不化的雪,却心甘情愿在她掌心融化。
她蛮横地挤入他的世界,又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让他的世界陡然塌了一角,他才意识到,她已经成了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他原以为,自己无法回应她的一片热忱,不愿委屈她在拥雪城一世为奴,便送她去蕴秀山庄,让更好的人来照顾她,这便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但不知何时他便后悔了。
也许是在看到她为南胥月挡下桑岐的攻击而吐血之时,也许是在桑岐掳走她而他无力追击之时。
也许更早,就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便后悔了。
清醒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肩上沉重的担子,在众生与她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留住她。
“铃儿,别走……”他厮磨着她的唇瓣,低沉沙哑的声音隐忍着痛与欲。
暮悬铃被他的霸道而缠绵的吻夺走了呼吸和力气,浑身绵软地靠在他怀里,双手无力地抵在他胸前,只靠着腰上那只手支撑全身的重量。她眼角沁着泪意,茫然地看着谢雪臣,心中仿佛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什么也抓不住。她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沉醉,仿佛在半睡半醒之间浮沉,莫名的剥离感让她感到恐慌而窒息,心脏骤然剧烈抽痛起来,血色从脸上抽离,她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谢雪臣听到了她心跳声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泪水从空洞的双眼中漫出。混沌的欲念霎时间烟消云散,他惊惧莫名地抱紧了暮悬铃绵软的身体,颤声唤道:“铃儿,你怎么了!”
暮悬铃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疼痛让她脸色发白,眉心紧蹙。谢雪臣的唤声似在耳畔,又似在天边,她无力地软倒,被谢雪臣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气息时急时缓,心跳却忽然剧烈起来,仿佛快爆炸了一般。
此方天地忽然出现了扭曲和摇晃,谢雪臣已然反应过来了,眼下经历的一切都是贪欲牢笼的幻境,问雪崖是假的,暮悬铃是他的贪欲,想要破除贪欲牢笼,必须诛灭自己心中所欲。而此刻牢笼震颤,便是因为他的欲望正在消散……
谢雪臣不知道暮悬铃为何忽然发生异变,他不顾一切地在她神窍中注入灵力,但显然无济于事。
便在此时,风雪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芳草香气的山谷。唯一不变的,是他怀中依然抱着气若游丝的暮悬铃。
谢雪臣的心沉了下去,他宁愿方才幻境中所见所抱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暮悬铃,哪怕她仍然冷漠而憎恨着自己,也不愿看她身处险境之中。
年轻的行者双手合十,欲魔被灵力幻化而成的金色锁链捆住,奄奄一息,看到谢雪臣抱着脸色惨白的暮悬铃从贪欲牢笼中出来,他也是愣了一下。然而下一刻,谢雪臣锐利的杀气便向他而来。
“她为何如此?”谢雪臣蕴着怒意与杀意的凤眸冷冷注视着欲魔,声音中难掩颤意。
“我不知道……”欲魔瑟瑟发抖,“我怎么敢伤害圣女。”
“是你将她拖入贪欲牢笼!”谢雪臣冷然道。
欲魔颤声道:“贪欲牢笼从来不会把两个人关进同一个牢笼之中,除非……”
“除非什么?”
欲魔咽了咽口水:“除非那两个人是彼此的贪欲。”
谢雪臣一怔。
铃儿的贪欲……是他?
行者的目光落在暮悬铃面上,忽然愣了一下,轻轻咦了一声。
谢雪臣察觉到行者的异样,向他看去,问道:“玄信大师是否知情?”
这个年轻的行者,正是悬天寺千年以来最有慧根的行者,玄信。他被认为是生而知之者,是仅次于谢雪臣的神人转世,二十出头的年纪,离法相仅有一步之遥,若不是一念尊者故去,过几年他便是下一任的门主。但一念尊者去得匆忙,如今悬天寺陷入混乱之中,虽然有不少人支持玄信继任,但玄信毕竟未入法相,不能服众。
谢雪臣知道此人天生慧根,见识不凡,此次镜花谷设局,便请了他帮忙驱魔。
玄信□□澄澈的双眸定定注视着昏迷的暮悬铃,微微皱起眉头,声如玉石,清朗悦耳。
“谢宗主,你看,此人眼角有一水滴状灰色小痣。”
谢雪臣依玄信所言低头细看,确实在暮悬铃左眼角下方看到了一个不明显的灰色印记,他食指指腹轻轻摩挲,却觉得肌肤平滑细腻,并无凸起之感。
玄信道:“这个小痣,被称为众生泪,是服下悟心水后才会有的症状。”
谢雪臣微微一怔,因为他听南胥月说过悟心水之事,此乃悬天寺秘药,珍稀而罕见,但玄信知道,不足为奇。他心头微微一沉,哑声道:“服下悟心水,便会断情绝爱……”
玄信点点头道:“悟心水乃是小道。我寺元婴晋升法相之时,最易生心魔,堪不破情关,最终堕入魔道,乃至身死道消。因此才有祖师研制此药,服下之后,忘情绝爱,晋升之时便少了几分心魔。但若依靠此药晋升,终究非正道,外力所致,不能真正忘情,反而会反噬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