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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瀑布临崖而挂,飞流奔入崖底水潭,水潭中有一巨石,巨石上,白衣青年双手为铁链所缚,被禁锢于不息的流瀑之中。水流遮掩住了青年的面容,只能见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那身姿依然高大轩伟,即便被如此对待,亦不见有分毫狼狈。
阿郁知道这便是三殿下了,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靠近水潭,喃喃而唤:“殿下……殿下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陵鱼族的小鱼姬阿郁啊……”
青年的视线穿过水瀑,落在她身上,片刻后,淡淡道:“哦,北海的那尾小陵鱼。”
阿郁正要雀跃地回答“正是我”,崖顶之上忽然传来了风雷涌动之声。
她赶紧抬头望去,发现崖壁上原本还是正常流速的水瀑竟蓦地变得湍急,湍急而下的流水以汹涌之势向着青年扑打而去,近得青年身时,无形无状的流水忽化作有形有状的刀刃,利落地劈砍于青年背脊。
阿郁受惊地呼了一声。可水瀑之中的青年却像是感受不到水刃劈身的痛苦似的,阿郁没有听到他发出哪怕一声痛哼,只是缚着青年双手的铁链时而放松时而收紧,撞击出了一些声响,暴露出青年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流水化作的刀刃一刀一刀劈砍在青年身上,那么真实,让阿郁觉得十分可怖。刑罚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停下来。刑罚结束时,阿郁鼓起勇气,想要进到那瀑布中去看看三殿下的伤势,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还被自疼痛中清醒过来的三殿下斥责了:“你在做什么?”
阿郁小声:“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殿下,你没事吧?”
三殿下没有理会她的关心,只道:“去谷外找那两个天将,他们能助你回北海。”
阿郁一下子慌了,立刻跪了下来:“殿下也知道我们陵鱼族了,受了他人之恩便必要报答的,何况我掉下来……殿下于我是救命之恩!殿下在这里受刑,行动不便,这几日我正好可以做殿下的腿脚,去为殿下寻一些祛痛的伤药。还请殿下成全我一片报恩之心,别赶我走!”
阿郁这个切入点切入得好,说是要报恩,而陵鱼族又确实有这个传统。三殿下不再和她理论,随了她的便。谷口那两个镇守神将是很机灵的神,心知殿下既是天君的宠儿又是帝君的宠儿,心底别提多想给他行个方便了,但他们作为执刑天将,去给殿下找止疼伤药好像也不像话,有了个自告奋勇的小陵鱼,自然高兴,主动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她出结界寻些伤药为三殿下祛痛。
阿郁虽然觉得三殿下冷淡,但她也知他一向就是那样的,且他这样冷冷淡淡的反而更让她迷恋不已。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冒险着实英明,而她和三殿下之间的这个开端更是极好,极浪漫。英雄救美,美人报恩,病榻之前照顾英雄,而后二人生情……姐姐们喜欢看的那些话本子可都是这么写的。
骄傲自负的小陵鱼坚信假以时日,自己必定能俘获三殿下的心,同殿下成为这四海八荒里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
阿郁正自畅想着,冰原之上,数丈外那女子忽然转过了身。
阿郁回过神来,再次定睛,看向那女子。
比起女子的容貌,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女子耳边有一点银光和红光在青丝中闪耀。仔细一看,原是一对耳珰。耳珰的形制乃是普通的银丝缠红玉,但那银丝在雪光的反射下,却比寻常银质金属的光芒要耀眼许多,且那银光的外围还裹覆着一层淡淡的七色之光,如同雨后之虹。
阿郁是水族,自然明白那是银色的龙鳞才会有的光芒,而作为饰物戴在一位女子身上的龙鳞,极有可能是某位龙君的求亲之物。
她的瞳猛地一缩。
女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走近了几步,带着几分好奇,率先开口:“姑娘是仙,还是妖?”
阿郁的目光略略一偏,移到女子的脸上。女子的容貌入眼,阿郁脑中一片空白。陵鱼族女子以美为贵,以美为尊,正因她美丽,才自幼最得她父君喜爱,可眼前这凡人女子,竟拥有一张比她更美丽的脸。若女子是个仙,出于陵鱼的本能,她会立刻惧服,但女子却只是个凡人,那惧服便化作了恼恨与忌惮,深深扎入阿郁的心。
阿郁内心阴郁,面上却挂出甜甜的笑来:“为何如此问,我是仙如何,是妖又如何呢?”
女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我听说这北荒之地所居大多是仙妖两族,仙心善,乐于无私地助人,而妖,虽也助人,但需拿东西同他们换,所以想知道姑娘是哪一种罢了。”
一个凡人,面对神仙,居然能这样不卑不亢,这更令阿郁不快,但她脸上仍挂着刻意的、欲使人降低戒心的笑:“龙君之妻也会遇到需人帮忙的难题?不知是什么难题?”
女子愣了一下,抚了抚耳边的耳珰,露出无奈之色来,一笑:“仙也好,妖也罢,都应该能看出来我只是个凡人罢了。说来这难题于我是难题,于姑娘却应该很简单。”她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面前的雪山,“我想翻过这座山,不知能否请姑娘帮这个忙?”
女子没有否认自己是龙君之妻。而翻过这座山,便是第二峰的峰底,正是三殿下的受刑之处。虽然阿郁心中已有所猜测,但听女子亲口说出来意,还是令她眼皮一跳,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你是三殿下的……”终归无法说出“妻子”这两个字,强压住心中的嫉妒,装出惊讶的样子,“你竟是来找三殿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