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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帝君如此阐释,天君不禁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汗颜:“这……”
帝君将钓起来的鲤鱼重新放生进池中,继续道:“‘十亿凡世,由姑媱所护,八荒生灵,若有对人族心存恶意者,皆不得通过若木之门。’当年祖媞为人族而献祭混沌前,曾同墨渊订立新的天地秩序,说好了人族永居十亿凡世,由神族护佑。”他思索了片刻,“如今她一回来就立下这条新的法咒,大约是觉得神族这些年护佑人族护佑得不够好吧。”
听到帝君这个不负责任的猜测,一向觉得自己在统理十亿凡世上做得几近完美的天君心态有点崩:“帝君也觉本君在护佑人族上做得不够妥当吗?”
帝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给天君造成了什么样的压力,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那倒没有,你做得挺好,”继续不负责任地猜测,“可能是祖媞她太严格。”话罢看了一眼中天,“好了,就这样吧,快到用膳时间了。”
帝君话题转得太快,天君心绪还在大起大落间,一时没跟上去,只本能称谢道:“那就多谢帝君留饭……”
道谢之声与帝君的下一句“你差不多该回去了”一同响起。
天君:“……”
天君捂着胸口走了。
天君走后,帝君远望着天边之霞,陷入了思索中。正如他方才同天君所言,祖媞的第一条法咒,乃是为八荒留下火种,即便八荒倾覆,众生依旧不灭。
这八荒四海中唯有三大创世神、四大护世神和五大自然神能为世间立下法则。
三大创世神乃盘古神、父神和少绾;四大护世神乃墨渊和墨渊那不知何时能降生的弟弟、西方梵境的悉洛,再加上一个他;五大自然神乃地母女娲、光神祖媞、火神谢冥、风之主瑟珈,以及新神纪方降生的水神、现在还在天柜第二峰下受刑的连宋那小子。
这十二位神祇中,羽化了五位,沉睡了两位,一个还太年轻,一个干脆就还没降生,活得好好的能够为这世间施加法则的也就是悉洛和自己了,哦,再加上一个刚刚复归的祖媞。
然为世间施加法则是一桩需极其慎重的事,因其耗费的灵力和修为十分巨大。法咒越是威严,耗损灵力便越厉害。似祖媞这般刚刚复归,正是虚弱之时,便为世间施加如此威严的法咒,很可能将耗尽她的全部灵力。
为何耗尽灵力也要为天地确立这条法咒,是因为……预见到了八荒会再有大劫吗?
帝君难得地揉了揉额角。此事不宜让别人掺进来添乱,但他的确是当去见一见祖媞了。
北极天柜,白雪皑皑,万盏雪莲迎风而开。
实则祖媞并没有离开天柜山,七曜星君们无法寻到她,不过是因定下法咒后,她力有不支,于是在天柜第一峰下辟开了一处小空间,前去小空间中静息罢了。
东华帝君猜得没错,光神甫一归位便立刻定下两条法咒,乃是因她预见到了宇内八荒即将迎来一个亘古未有的大劫。
祖媞归位之时,仙体自光中重聚,除了作为光神的那些记忆外,同时复苏到这具身体中的,还有她的预知之能。她预知到了那劫。睁眼的那一刹那,在无尽耀眼的光中,她看到了三万年后这个世间的模样:不知从何处烧起来的战火使得四海倾覆、诸天灭噬,八荒大地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千里赤地饿殍载道、哀鸿遍野,四海八荒再无一丝仙乡乐土的模样,昔年那在以盘古仙尸为食的钵头摩花花瓣上衍生而出的炼狱般的凡世,也不过如此。
光神的预知之能是一种感应天启的能力,何时能预知到何事并非她所能决定,而是天意使然。模糊的片段划过脑海,她无法确定此劫的始作俑者是谁,她只预知到了那是一场足以灭天的战事。并且,她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需要作为光神再次献祭,方能化解此劫,使这场战争终结。这才是她能够复生的原因。因天命需她再死一次。
而这,便是光神的宿命:每一次生,都是为了死。
小空间中一片漆黑。祖媞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过往似水,自她的眼前流淌而过。
她是从世间的第一道光中诞生的,睁开眼睛后第一眼所见,是姑媱长生海中的一海子红莲。万盏红莲,铺满了整个长生海,如火似焰,那样美,她真喜欢它们。而红莲们出于亲近光的本性,在她的普照之下开了智,好奇地问她:“你是谁?”
她在这世间的第一句话,是说给一海子红莲听的。她抚着红莲的花瓣,天真又温和地对它们说:“我是光神,是你们的庇护者,若你们有所祈求,向我道出,我将满足你们。”
光神降世,修习的第一项本领,是对花木的全知之力,而她修习这项本领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聆听花木们对她的祈求。
从此,她在姑媱安下家来,与漫山花木为伴。
她既无七情,亦无六欲。花木们说她是世间最纯真无邪的神,她也没当回事,不以为意地想,它们扎根在姑媱,又见过几位神祇了?
花木们很调皮,见她不懂情,偏要同她说情。她虽然不明白,但从花木们的言语中,也大致知晓了这世间有许多种情,而世间生灵,皆是天生就有丰富的情感,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是异数。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况且,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情都不懂,或许她是懂得一点点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