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当爹那些年 第136节
官船上还未入睡的龙虎营的军士皆趴在船舷边上瞧热闹, 远远看去有人在河里扑腾,互相猜测:“听名字是个小娘子落水了?”
远处几条渔船划的飞快,往出事地点赶了过去,只听得船上的老妪不住喊着“丽儿丽儿”, 随着官船近前, 但见赶过去的渔船之上的汉子们竟然不曾去救人, 而是在水中将那名“丽儿”围在中间看着小娘子扑腾,浮在水中说荤话。
“丽儿, 你要是答应了今晚陪哥哥睡一觉, 哥哥便救你……”
“丽儿, 你别答应他,答应我可好?”
渔船上的老妪头发花白, 急的团团转:“陈二,牛四……你们几个坏痞子做什么?”抬头见到官船驶近,悲怆的声音在江心回荡:“官爷, 救命啊!”
龙虎营的人久在京中,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见过, 但水上的事情倒新鲜, 那少女在水中扑腾的有些可怜, 时而浮起时而沉下, 眼见得沉得深了其中一名汉子便将她托举起来一点,她衣衫单薄又泡在水中,小脸煞白,被托举起来的瞬间能窥得见曲线动人。
龙虎营便有人不忿,欲下河救人,被船工阻拦:“军爷,还是先看看再说?”
渔舟之上的老妪悲切急促:“丽儿——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她跪在船头竟向着官船磕起头来。
“你这汉子阻拦我等做甚?”龙虎营有人不耐,吊了绳索下去救人,而江中那些渔家汉子见官兵下来,一哄而散,却在江水中不住起哄嚷嚷。
“丽儿不想陪哥哥,这是瞧上官爷了?”
“这满船的官爷,可够你受的……”
“……”
嘴里不干不净瞎闹起哄,引得官船之上的军士们怒目而视。
吊下去救人的军士刚近丽儿身边,刚刚揽住少女的腰身,但见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雪亮的小刀,竟一刀扎向救她的军士。
军士毫无防备之下竟教她得逞,不由松开了双手,而她竟如一尾灵活的小鱼跃出水面,小脸之上满是得意,飞快游向老妪的渔船。
那些哄散开来的汉子们大笑:“得手了,大家一起上吧。”竟向着官船船舷扔飞爪上去,试图爬上船去。
船工面色大变:“坏了,遇上飞龙帮了!”
“飞龙帮?”领兵的龙虎营校尉孙川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船工已经吓的面色煞白,抖抖索索说:“飞龙帮是江南水道上一个来去无踪的帮派,他们专在河道发财但官兵剿匪好多次都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有人说他们会飞天遁地之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们也不是小水匪,每年只挑特别有钱的劫个两三次就不再出来了,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随着船工的话,远处芦苇荡里驶出鱼贯出现许多船只,而官船之上有船工从下面舱房慌慌张张跑上来,惊呼:“不好了,船舱漏水了……”
那些船上的汉子远远听到船工的话不由哈哈大笑:“可不是要漏水吗?咱们埋伏在水里的兄弟都不知道凿多久了,早就该漏啦……”奋力划船靠了过来,江心之上一时密密麻麻铺排开来,全是大小不一的船只,牢牢将两艘押送金银财宝的官船围在了当间。
舱内的水越来越多,奔走的船工原本还在填舱底的洞,但后来等水淹到小腿膝盖之后终于放弃了——他们在上面填,下面有人跟地鼠似的在舱底到处打洞,水涌进来的速度特别快,根本来不及再做无谓的挣扎。
龙虎营的军士们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旱鸭子,一直在京中驻守,遇上南方的水匪当真束手无策,真正会水的不多又分散在两条船上,防卫力量薄弱,随着舱身渐渐下沉,终于还是教那些水匪们登上了官船。
孙川持刀站在船头,与爬上来的水匪纠缠,眼见得许多不会水的龙虎营兄弟们被水匪拖入河道之中,丢了性命。他也知大势已去,终于借着缠斗的机会跳下河去。
他家门前有一条河,从小在水里泡大的,水性倒也不错,后来为着光宗耀祖才入京寻门路,最后进了龙虎营当兵,一路爬了上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潜在河水之中随着水流的方向被冲向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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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的早晨,街市间卖早点的摊贩们已经做了一轮生意,许多店铺都已经开了张,码头上船只来来往往,货运繁忙。
有一对老夫妇从客船上下来,老丈头发花白面色愁苦,而老妇神情恍惚呆滞,时不时小声嘀咕一句:“大成……”或者跟惊醒似的环顾左右,揪着老丈问:“莺娘呢?”
老丈便哄她:“莺娘在家里绣嫁妆呢。”边扶了老妇向路人打听府衙的方向。
有人好心告诉他们,还好奇的问:“老人家是要去告状吗?”
老妇神色恍惚,老丈道:“我听说钦差大人如今在苏州府,敢问小哥可是真的?”
那人道:“自然是真的。”不无高兴的说:“自从钦差来了之后,咱们苏州府的天是一日比一日晴了。老丈要是有冤情就去府衙,一告一个准!听说审案子的是京里来的侍郎大人,上次公开审姓武的,我们还去瞧热闹了,长的好不说,当官也很公道呢。”
老丈闻听此言,犹如在暗夜之中窥见了一丝光明,激动追问:“当真?钦差大人当真公道?”
“我骗老丈做甚?”
老丈握住了老妇的手,两双枯树皮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几乎要老泪纵横:“莺儿妈,咱们女儿的冤情有地诉了!”
独孤侍郎大清早来到府衙,迎面撞上顶着一双黑眼圈的刑部主事常俊,竟然还心情颇好的与他打招呼:“常大人早上好。”
常俊:“……大人早!”
一夜之间,侍郎大人的情绪奇迹般好转,久沐阴雨的常主事乍见阳光,还有点疑惑,悄悄探头往外面瞧了一眼,总觉得今儿太阳出来的方向不大对。
难得侍郎大人良心发现,竟然好心吩咐:“常大人熬夜看卷宗想必累了,不如一会把其余卷宗交上来先去歇半日。”
常俊凑近了细瞧,在侍郎大人眼底捕捉到一丝不自然,大为惊异,连困意都减了不少,好奇的问:“大人,您昨晚吃仙丹了?”
侍郎大人:“……”
有些人,真的不必宽待,“既然常主事不困,就接着看卷宗吧。”
常俊差点跪下:“别啊大人——”话音未落,外面有人来报:“大人,有一对老夫妇前来报案。”
老丈姓董,与老妇人只生了一儿一女,住在杭州乡下的镇子上,家中小有积蓄,一辈子勤勤恳恳。女儿莺娘年方十六,是方圆十里地出了名的美人儿,难得性子温柔和顺,最是孝顺能干,附近家中有适龄小子的都盘算着讨回家去做儿媳妇。
但两个月前,有人闯进董家,说是为皇帝选妃,要将董莺娘带走。
董老丈跟董大成拦着不肯,只道既无宫中内监也无圣旨,凭什么要带走董莺娘,那为首之人一个眼神,手下如狼似虎,不止抢走了董莺娘,还把董大成打了个半死。
董老太一辈子统共生了一双儿女,没想到一夕惊变,儿子重伤在床,女儿不知所踪,当下受不住打击,差点疯了,不过几日功夫便有些恍惚。
董老丈请了大夫来替儿子跟老妻看病,奈何董大成伤及内脏,苦苦捱了一个多月便去了,而董老太自失去了儿女,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人也有些糊里糊涂的。
董大成去世之后,董老丈左邻右舍帮他把儿子的丧事办了,老人变卖家产进杭州府去寻女儿,结果寻来寻去都没找到,问过不少普通人家,不曾听说宫中选皇妃,反倒是有些稍有门路的看他可怜,便将听到的一点消息透露给他:“听说是路大人为了巴结皇帝,才提起选皇妃的,其实八字都没一撇呢,还选的都是杭州府的伶人,你家莺娘大约生的太出色了,这才被上头的人盯上。”
董老丈带着老妻按别人的指点前往路园求见,结果在门外就被轰走,还差点被打伤,对方听说他上门来讨女儿,不由破口大骂:“谁见过你家女儿?你家女儿是长的圆还是扁?什么选皇妃,你家是穷疯了吗?”
一顿呵斥打骂,董老丈好不容易带着老妻逃开,听杭州府的百姓指点,乘船前来苏州府寻钦差。
独孤侍郎阴谋得逞,昨晚不但留宿姜府,早晨还是在世子爷的大床上醒来,再吃过姜府厨子送进来的早饭,顿时神情气爽准备办案,哪知道大清早就被接到董老丈的一纸诉状,瞬间被恶心的够呛.
作者有话说:
没错,昨天没更,今天补更一共两日的量四章,一更奉上。
前晚有人顶着红码在本地乱窜,昨天上午被查出来之后,本地所有学校昨天中午停课,小区封闭,道路禁行,趁着还封的没那么严厉,我还出去两趟囤东西,做好了被封二十一天的准备。
然后就是四下交流信息,这次的是再次变异的德尔塔,完全没有心情写,于是昨天可耻的断更了。睡了一夜情绪稳定起床码字,今天小区群里发布消息,自今日起实行最严厉防控措施,巡警大队出街抓,连楼都不让下了……就真的被锁小黑屋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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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董老丈眼见着钦差接了诉状, 紧握着老妻的手差点喜极而泣:“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独孤默也唏嘘不已,忙让人扶他们老夫妇起身。
董老丈出来之时,迎面与满面笑意的俊俏青年差点撞上, 他近来见到当官的便发憷, 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头, 但老妻神情恍惚,毫无防备之下直直撞进了青年怀中。
他吓的要去拉老妻, 却见得青年一把扶住了老妻,问道:“老人家,可是撞疼你了?”
“莺娘——”董老太喃喃自语,却好像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 揪着青年不松开:“莺娘你去哪?”
常俊恰巧出来, 飞奔而来向青年解释一番他们老夫妇告状的缘由, 也是心生悯意。
寻常男子若是被误认为女子,恐怕要火冒三丈, 不过世子近来跟他们在一处共事, 时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性情诙谐有趣,常俊也并不担心会惹怒于她, 笑道:“想是世子爷生的俊俏,才让老人家扯着不放,将你认作了她女儿。”
董老丈一听“世子”俩字, 顾不得把老妻扯回来,膝盖一软便要跪下去:“内人神智不清, 还请大人恕罪……”
姜不语一把拉住了他:“老丈不必多礼。”又仔细端详董老太神情, 见她紧张的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仿若眼前之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她柔声道:“我不去哪儿,咱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回家好!回家好!”董老太花白的头发因乏人打理而有些乱糟糟的,一张枯瘦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但整个人高度紧张如同拉满的弓弦,稍不注意便有可能绷断。
董老丈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没成想青年温声道:“老丈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位老爷子医术了得,我瞧着老人家这是被刺激的太过,老丈如果不介意,不如让我家里的老爷子给瞧瞧?”
“这如何使得?!”董老丈吃尽了官家的苦头,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样体恤的好官儿,浑浊的老眼里泛着泪花。
常俊闻听此言,笑道:“董老丈放心,世子爷怜老惜贫,遇上他是你老人家运气好。听说世子爷府上那位老爷子医术了得,若非随世子南下,恐怕此刻还在幽州呢,也是您老人家赶上了。”
董老丈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但见世子哄着老妻往外走,边走还边问:“您老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们一早便从客船上下来,连口热茶都没吃,董老太抱着“女儿”如获至宝,不管她说什么都言听计从:“好!”
府衙前面不远处便有摆着早点的细面摊子,她便搀着老太一径过去,跟面摊老板道:“下两碗大面过来,多加肉。”说着放下一小块碎银子。
她衣冠济楚,与老夫妇俩截然不同,面摊老板原来不在此间摆摊,自武捕头伏法之后便在这里卖面,每日见得府衙里的人进进出出,况且当日还围观过她诛杀武捕头,自然也认得这位,当即笑道:“世子爷来吃面,是小人的荣幸,哪里就要收您的银子了?”
“老板不收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待得热气腾腾的大面端上桌,姜不语推了一碗给董老丈,她自己细心拿了筷子递给老妻,盯着老妻吃面,那模样宛如他们老夫妇的女儿般孝顺,而近来总是不肯好生吃饭的老妻在她的服侍下竟然埋头吃面,一边吃一边紧揪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开,还一遍遍说:“莺娘也吃。”
董老丈低头吃面,老泪沿着沟壑丛生的面庞流了下来,有的滴进碗里,有的入口,又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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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观云向来都跟着麟哥儿转,生怕小肉团子哪里不舒服。自从麟哥儿搬到柳府居住,他跟柏润都跟了来,一个是孩子的随行大夫,一个是孩子的启蒙先生,再加上一家子小豆丁都围着麟哥儿,小肉团子玩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美中不足的是,爹爹太忙不能陪着他。
这天早晨他刚刚坐下来糊完了一张字帖,还获得了柏先生的好几个大红圈,外面便有小豆丁喊:“麟哥儿,世子回来了!”
麟哥儿丢下毛笔便要跑,不防溅起的墨汁弄到脸上,他随手一抹蹬蹬蹬便往外跑,柏润侧头见到他脸上的墨迹,还未及阻拦小家伙已经跑了。
小孩腿脚有力,柏润放下手中的书追过去,小肉团子已经跟着小伙伴去了隔壁舒观云住的客院,冲进去便嚷嚷:“爹爹——”
舒观云刚给董老太把脉,神情恍惚的老太太扯着世子的袖子,胆怯的扫了一眼满面严肃的舒观云,小小声问:“莺娘,回家。”
世子轻抚着她枯瘦的手安慰:“好,等看完病咱们就回家。”不防麟哥儿冲进来抱着她的腿,仰起脸儿兴奋大叫:“爹爹,你回来看麟哥儿?”
柏润刚追过来,见那老妇依赖的目光,而世子温柔安抚她的模样,不由想起这两日在柳府听到的消息。
上次世子回来的次日,他带着麟哥儿在后花园子观察蚂蚁顺便学习蚂蚁两字的写法,隔着一丛修竹,听到姜岚房里的两名大丫环路过,小声议论。
“世子爷真是女儿身?”
“那还有假?太太听说心疼死了,说世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在军中屡立奇功站稳脚跟,结果姓金的不是人,生生坑的世子丢了祖上爵位。天可怜见,还是皇爷有识人之明,这才重新复了世子的爵位。可世子整日在外办差,也够辛苦的!”
“那麟哥儿呢?”
“麟哥儿自然是世子亲生,未来可也是小世子呢,总要继承姜家的爵位。太太哭了半夜,说为着一个爵位父兄都没了,连妹妹的死也与爵位有关,轮到世子这根独苗,就算是女儿身,也得背负这么重的责任,心疼的什么似的。还说不如就当个平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爱怎么过便怎么过。”
“不过世子也真了不起,谁能想到她是女儿身呢?”
两名丫环对她的本事称赞不已,议论着走远了,独留柏润如被雷劈般愣在当地。
——世子是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