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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敏一不做二不休,让孟伟国今天下午就带他们去找钱方民聊聊,孟伟国显然不太乐意跑这个腿,可怕得罪这位公子哥,嚅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姜承敏不想让这坨汗淋淋的五花肉坐自己的车,硬让他自己开自己的,他们俩在后面跟着。车子沿着公路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一路上陈垣都若有所思地出神,车里安静得不像话,姜承敏没忍住问:“想什么呢?”
“盛西原老家就在海门。”陈垣轻声说,“我听他说过,他小时候跟外婆一起住在海门,读小学的时候外婆去世了,他妈妈就接他去了信川读书。”
“他怎么跟你说的,他妈妈?”姜承敏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妈妈跟早就去世了,和外婆一起安葬在老家,离信川都太远了,所以基本上不回去看。”陈垣有选择性说了一些,试探着问回去:“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
姜承敏异常的沉默让她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盯着前面目不转睛,“我开车呢。”
“你想说什么?”陈垣眯起眼睛。
“没想说什么。”
“盛西原都不在了,有什么秘密,你就算没兜住,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陈垣这个人就是太聪明了。姜承敏有点心烦,心一横牙一咬,低声说:“他妈妈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
“盛西原以前有句名言,说以前我妈一周打我三次,现在三周打我一次。”姜承敏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们升高中的时候,他妈还拿烟灰缸给他脑袋开过瓢,真不是当妈的能干出的事儿。他妈也从来不管他,小学到高中开家长会一次都没出现过。盛西原初中开始就不拿她的钱了,硬要说她早就死了,倒也没毛病。”
陈垣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车子停下来,陈垣问:“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很早就答应过盛西原不说的。”
“你知道他妈叫什么吗?”她连苦笑都勉强,“就是赵萍。盛西原甚至不是盛夏的爸爸,而是她同母的哥哥。”
姜承敏像听不懂普通话似的,愣愣地看着她。
陈垣松开安全带指指前面:“走吧,我们到了。”
钱方民和陈垣同岁,在临江电机厂当货车司机,算起来年纪与陈垣相仿,已经着急忙慌地进入了中年发福期,五官却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他们上门的时候,他正在帮老婆开的小卖部卸货,见有警察上来问,第一反应是愣了愣,然后赔出一个笑脸,点点头,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对对,我是钱方民,这是怎么了呀?”
“没怎么,你有空吗?过来聊聊。”
孟伟国派出所所长的官职在这个小镇还是很好使的,钱方民立刻让老婆收拾出一个空房间,端茶倒水忙得脚打后脑勺,孟伟国摆摆手:“不用忙,我们就问几句话。”随即递给陈垣一个眼神。
陈垣在包里放了一根录音笔,“你好,我叫陈垣,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认不认识盛西原这个人?”
钱方民迷茫的表情不像是伪装。陈垣立刻换了个问题:“那你认不认识赵萍?”
男人先是眨了眨眼睛,好似听到一个熟悉又想不起来的名字,紧接着眼中的迷惑迅速地转成慌乱和掩饰,被陈垣一把抓住:“你认识的吧?”
“……认识是认识,也不算熟……”
“怎么认识的?02年你去信川,到06年回老家,这几年在信川都在哪里上班?跟赵萍有交往吗?06年又为什么突然从信川回老家?”
一通连珠炮把钱方民打了个手足无措,陈垣呼吸急促,眼神凶狠,几乎想冲上去把他撕碎。姜承敏看她脸色阴沉得要滴水,在桌子下面一把攥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钱方民咽了咽口水,道:“我在信川就是打工,赵姐跟我是老乡,她介绍我去给一个老板开车的。”
“那个老板姓姚?那时候赵萍还跟姚老板在一起吧?”陈垣用眼角余光看到姜承敏跟钱方民如出一辙的惊诧表情。
“对……”
“不过姓姚的2004年就得癌症死了,之后你去干什么了?”
“我开了家小超市……”
“打了两年工,赚了一个小超市,什么工这么能赚啊?”陈垣身体前倾,摆出一个很有压迫性的姿势,钱方民明显慌了手脚,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什么来,陈垣冷笑:“从赵姐那儿拿的吧。”
孟伟国又适时地踹了他的凳子一脚:“说实话啊,去年十月份你去洗头店被抓的事儿,你老婆可还不知道。”
钱方民被他踢得一哆嗦,这一哆嗦,赵萍的面孔突然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2002年,钱方民揣着五百块钱和满腔豪壮,从海门去信川打工。
初中学历的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在大城市找到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不说是白领吧,怎么着也不能是普通农民工。怀揣着这个想法,在到达信川后的第一个月,钱方民就遭受了求职路上的重挫,颗粒无收。一个老乡帮他联系到了赵萍,说赵姐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大老板,说不定能给他安排工作。
钱方民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拨出了那个电话,那端的女人咯咯地笑着,说好呀,老乡当然要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