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2)
对了,你们道侣二人是吵架了么?顾明烟话中满是戏谑,我可是赠了朱雀同心玦给你们当贺礼,你们这样,倒是让我深感愧疚了。
闻人桓听着他的玩笑话,神色愈发沉重,他视线紧锁住顾明烟的脸,忍不住打断他:明烟,你我多年相交,这辈子我当你是我唯一的知交好友。
顾明烟收敛笑意,对上他的眼。
闻人桓一字一句,说:我再问你一次,他在不在你这儿?
顾明烟凝视他,却是露出困惑之色,阿桓,我那日去飞阳宗,你可是宝贝得很,你那位道侣我非但连面没见过,甚至连姓甚名谁我也不知,你总是怀疑他在我这,难道我应该认识他?
这句话让闻人桓神色恍惚,他回过神,才摇头,不、不是。
明烟,他他跟我生了些口角,然后便离家了。那阵子只有你来飞阳宗,所以我以为他是悄悄跟着你们离开飞阳宗。闻人桓突然抱拳而道:明烟,既然他不在此处,那我也不叨扰,告辞了。
等等,顾明烟从那把尊贵的白玉琉璃椅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好友身边,阿桓,你这样寻人可是大海捞针。你将他的名字与画像给我,我自可帮你。
闻人桓后退一步,不必了,不必劳师动众。其实他也只是闹些小脾气,估计也还在飞阳宗附近,我回去看看。
不等顾明烟挽留,他带着侍女急匆匆便走了。
顾明烟负手而立,过了许久,他的侍者清竹才从殿门折回,宗主,闻人少主带着那位姑娘已经下山了。
嗯,顾明烟瞥过他,只道:吩咐下去,这几日天宗门各处暗哨必定要加强戒备。
清竹:宗主您是说,闻人少主会悄悄上山找人?
这个自然。顾明烟神色平静,眼底掠过一抹精光,我认识他太久了,我刚才那番话,他顶多信个七分,唯有上山确认后,他才会安心离开。
那清竹也开始担心起来,要是让闻人少主发现
不会,他身边出尘逸俊的人冷笑道,他不会在天门宗发现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清竹一颗心又放下了。既然他们宗主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万全准备。
闻人桓,注定不会找到那位宋公子。
诚如顾明烟所料,闻人桓下了山却没有走。
丽儿,你瞧得清楚么?当晚你晕倒前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闻人桓瞧着侍女摇了摇头,心中那颗巨石更是重了几分。
对不起少主,我认不出来丽儿双手绞着衣角,她回忆起刚才殿内主位上那如谪仙般的人物,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少主,我见那顾宗主说得真切,应该真的没见过宋公子。您不是说他是您的好友吗?丽儿只觉得刚才那位顾宗主确实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他掳走宋公子。
闻人桓遥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神色更加焦急。
丽儿说得没错,刚才他观顾明烟一脸疑惑,确实没有丝毫异样。要么,就真的是他没见过宋情;要么就是他心计极深,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模样骗了他!
闻人桓眼下要顾虑的太多,倘若顾明烟真的没见过宋情,那他绝对不能让好友知道宋情尚存人世的消息。
思来想去,他有了决定。
当晚,一道人影悄悄潜进天门宗。
*
宗主,这些天闻人少主前后来了三次。不过,镇上的暗哨来报,今早他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天门宗境内。
顾明烟手里的笔轻描而过,纸上一双眼瞬间有了神采。所谓画龙点睛,最后这一笔落下,纸上美人如同活了过来般。
红衣朱颜,眉目含情,当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顾明烟满意地放下笔,才看向侍从,待过些时日,可让紫霞宗那些人放出风声,就说在漠北之境曾见过小情的身影。
紫霞宗做的,是贩卖消息的营生。
清竹当即便应是。
只怕那位闻人少主,该是在漠北之境耗上一些年了。
宗主,您可真是丹青妙手,这画像可真如同宋公子进入画里一般。清竹瞧出自家宗主心情极好。
顾明烟手指摩挲着画上那张脸,喃喃道:不,我就是画得再像,这画又怎能比上真人呢?
随即,他回过神,站起身道:走吧,是时候开始另一场好戏了。
清竹颔首,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宋公子,请用餐。
宋情瞥过桌上精致的三菜一汤,只是别过脸。那侍从福了福身,便退下了。徒留他一人在这间华丽的屋内,对着一桌食物发呆。
他不知自己在这儿呆了多久,自从醒来发现被顾明烟软禁于此后,他哭过、闹过,用了无数办法,可那男人就是让人成天看着他。
锦衣玉食,甚至顾明烟每日都来看他数次,可却丝毫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这么想着,门又被推开,这回进来的,是俊美的白衣男人。
小情,怎么了?顾明烟走到他身边,饭菜不合你胃口?是不是还想吃昨日那桃花酥,那我让人撤下重新做
不用了,宋情咬了咬唇,才道:我不想吃。
男人神情温柔至极,无论他发多大的脾气,顾明烟总是能全然包容。除却初见时那副对他又爱又惧的模样,这些日子来,这个男人全然待他极其温柔,像是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般,没有一丝不耐与重话。
日子久了,宋情也没办法对着这样的人发脾气。他只能生着闷气,跟顾明烟磨下去。
这男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曾经海誓山盟,他们是因为误会才一时分开,可宋情真的全然不记得了,他现在只想离开此处。
若是不想吃也无妨。顾明烟靠近他,鼻尖便嗅到清雅的莲花香。他早就看出来,宋情如今的身体是用莲花所化。
不知闻人父子用了何种办法,竟然能将宋情的魂魄固在莲花上。顾明烟闻着这股香气,只觉得体内一股火烧得更旺。
不过,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藏好所有欲望。
这是他今生唯一的渴望,他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宋情自是不知旁边男人所想,他看着顾明烟的眼神带上些许恳求,你让我回去好不好?这么久未见,阿桓肯定很担心我。你不是说,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吗?你让我回去,等我见到他,如果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以前好过,那我到时候再给你个说法,可以吗?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久,或许顾明烟没骗他,他们以前确实在一起过。可如今他已经不记得所有事了,还与闻人桓有了婚约,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辜负闻人桓。
往日顾明烟听到这种话,总是一言带过。可今天,白衣男人却是望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宋情喜出望外,不自觉就捉住他的袖子,真的,你愿意让我回去找阿桓?
顾明烟低头看着那只手,只是覆上去。他像是没看见宋情脸上的抗拒,露出几分无奈,小情,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这么久了,你一直记着阿桓,我不想再拖了。只不过,小情,你不必离开天门宗。
宋情微愣。
顾明烟轻揉着那只手,阿桓他来天门宗找你了。
闻人桓来了?!
宋情一听当下大喜。顾明烟跟他说闻人桓正在前院等他,宋情马上跑了出去。这回,一路并无人阻挡,他很快就在前院看见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阿桓!他快步走上前,就见高大俊朗的男子转过身来,看见他的瞬间,那人神色哀伤。
阿桓,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顾明烟他不让我离开这里,我
宋情话还未说完,对方却按住他的手,黯然道:小情,别再说了。这次来,我是想跟你说,你听明烟的话,留在这里吧。
第129章
宋情脑中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望向闻人桓,阿桓,你、你在说什么?
闻人桓迎上他的视线, 像是犹豫许久, 才道:小情, 对不起。你在天门宗这事我早已知道。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久, 挣扎了许久。
但是,我想清楚了。
宋情眼睁睁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 一字一句道:你应该回到明烟身边才对!
不宋情看着闻人桓嘴巴张开又合,他说的话却像变得很远, 眼前的闻人桓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这些年,那个对他关怀备至, 爱护有加的人好像变了。
阿桓,你在说什么呀?我根本就不记得他, 怎么可能留在这里?他上前就要抓住闻人桓的手,可男人却急忙退开,极力跟他保持距离。
小情,你听我说。当初你跟明烟本来就互相爱慕,是我一直倾慕于你。后来你们吵架了,你又刚好受了伤为我所救。你醒来后不记得以前那些事,当时我鬼迷心窍, 想着你什么都忘了,就骗了你。
闻人桓说的极为内疚,甚至不敢直视宋情的脸。这些年我一直躲在飞阳宗,不敢跟明烟联系,也是怕他发现你还没死。小情,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明烟。
世界仿佛瞬间坍塌,宋情浑身僵住,声音抖个不停,不是,阿桓,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人桓闷声说道:是我骗了你。我利用你的失忆,骗你留在飞阳宗,又一步一步诱骗你,让你喜欢我,答应与我结成道侣。
本来,你与明烟已是互许终生。因为我的自私,才害得你们相隔多年。闻人桓满面愧色,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小情,如今我已经醒悟了。你应该留在天门宗,明烟他会好好待你的。日后等你恢复记忆,到时只盼你不要怨我当初鬼迷心窍,害得你们分离多年。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宋情浑身冰冷,脸上惨白一片,他轻启双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闻人桓要把他留在天门宗!
眼前的男人没有等他回答,仿佛一刻也不愿停留,闻人桓迈开腿从他面前离开。错身而过之际,宋情捉住他的袖子,低垂着头只是哑声问道:你曾经说过,将来无论发生何事,你永远都会守着我。你还记得吗?
他的手很快被甩开,耳边是男人满怀愧疚的回答:对不起。
视线内那抹华色衣裳忽地消失,急匆匆的脚步声也越发渐近,很快,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宋情凝视自己的手,整个人站在风中,那背影显得尤为单薄。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紧接着,袖子底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不过,他的背后有人正慢慢走近。
一双手从身后将他拥进怀里,男人温柔的声音染上几分感伤:真可怜,我的小情。
气息喷洒在耳边,属于男人独特的体温正环绕着他,那男音饱含极致的爱意,说: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宋情:
*
闻人桓走了,宋情留在了天门宗。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飞阳宗内生活。闻人桓说他受过伤,肉身已毁,如今是用莲花为体,所以即便不修行,他也不会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宋情对修行之事不感兴趣,他在飞阳宗内成天自己寻乐子,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曾经他以为他会在飞阳宗与闻人桓长相厮守,一辈子都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独自被留在了天门宗,对着一个据说曾经是他爱人的顾明烟。
平心而论,顾明烟对他很好,甚至比闻人桓还要好。闻人桓像个偶尔还带着些孩子脾气的大男孩,有时也会与他争吵,互相闹别扭。可顾明烟仿佛是片海,他成熟、温柔,永远包容着他的所有。
他的冷眼、他的固执、他的怨气,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顾明烟永远都会在身后微笑地等他回头。
人心都是肉做的,宋情虽然现在本体是莲花,可被顾明烟这么温柔待着,就算是花也被折了。
宋情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除去初见时的仓惶,宋情根本找不出顾明烟的任何缺点。
俊美、强大、冷静、温柔这个世界上所有赞美词全部堆砌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而这样的人竟然说爱着自己?
宋情越发迷茫了。可是顾明烟从未没逼他,好像只要他在天门宗,这个修真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便已心满意足。
可是离开天门宗,宋情也不知能去哪。他从来未独自去过远门,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在这个满天下都是修士的世界,他根本无处可去。
渐渐的,宋情开始走出房门。天门宗内,一点点有了他的痕迹。
这天风和日丽,宋情独自一人走到后院荷花池。只见那里初荷怒放,白色间着些许淡粉,成片荷花在碧绿荷叶的衬托下显得娇憨可爱,迎面而来就是夏的气息。
宋情站在凉亭内望着接天连叶的绿,眼前倏忽出现每年夏天,那个总会给自己买冰棒的俊朗男子。只不过,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前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宋情转头就见顾明烟的侍者清竹正抱着几捆字画走来。
宋公子。清竹礼貌地朝他行礼。
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
清竹将手里的字画放在旁边石椅上,边解着上面的绳结,说道:宋公子,今日我见阳光正好,便想替宗主把他书房几幅字画拿出来晒晒,去去前些日子梅雨天的霉气。
宋情好奇地瞅了一眼,被展开的画有梅、有竹、有松柏每一幅都是淡雅清新,意境深远,尽显画者丹青妙笔。
顾明烟会画画,宋情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好像就没看见他不会的东西。
清竹的动作在最后一幅画上停住了。他将手收了回来,宋情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