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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长公主敛衣道:“陛下不曾怪罪于臣,乃是陛下顾及我这个曾经的皇长女的面子,但臣也不能仗着陛下体恤便为所欲为,的确今晚臣与方修仪曾一起去过梅苑,这点臣不敢隐瞒,还请陛下明鉴。”
“只你二人?”
“只我二人。”
“不曾携带宫人?”
“不曾携带宫人。”
陈明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哗的一声,是她将那把瓜子又扔回了白瓷盘里。
“老实说,我对你很失望。”陈明月道,“从小先帝便疼爱你多于我,但凡宫里有了什么新鲜好玩意儿,必定第一个送到你宫里。你是姐姐嘛,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听母亲的话不与你争抢,可如今你连个男人也不放过。更可笑的是,那个男人还是你为我送进宫里来的。你说说,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想要全天下来看我的笑话?”
华阳长公主抬起了头:“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未这样想过,若你我之间注定有一个人要被天下人笑话,我绝对会为你担下那份嘲笑。”
她双眸清澈,口吻掷地,言之凿凿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在说谎。
陈明月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与她对视良久,方叹了口气:“我信你。”
华阳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没等她这口气松完,她就又听见陈明月说道:“但我不信那个人。”
华阳长公主很清楚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未多加思索,她便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觉得他不可信,就废他为庶人,或是驱逐出宫服徭役,或是打入冷宫,都由陛下做主。”
陈明月坐回椅子上:“不急,待我先来审审他。”说着她一挥手,“将人带上来。”
华阳长公主起身,还未落座,就见薛霏霏领着方舜卿进来了。她面上波澜不惊,只端起茶盅,细细吹开水面茶沫。
方舜卿在陈明月面前跪下,默默磕了个头,依旧不言语。
陈明月道:“方才朕与长公主所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华阳长公主托着茶盅的手一顿。
方舜卿垂眼:“回陛下,罪人听清了。”
“那你作何感想?”陈明月饶有兴致地问道。
方舜卿低低答道:“罪人没什么感想,单凭陛下处置。”
陈明月却摊了手:“这可是笑话了,朕连你究竟犯的什么错都还不清楚,又如何能给你定罪处置呢?”
方舜卿埋了头:“是罪人负了陛下。”
陈明月望了眼一旁静静坐着的华阳长公主,笑道:“你不过是偶遇了长公主殿下,一道去梅苑散了散心而已,这有什么可怪罪的?”
方舜卿终于抬起了头:“可是……”他转头看了眼华阳长公主,见她冷漠看回了自己,方舜卿干脆心一横,“陛下,臣心中早有一人,实在不能对陛下不忠,还请陛下治罪。”
“哦?”陈明月微微挑眉,“那朕问你,你是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呢?还是进宫之后有的?”
方舜卿低头答道:“进宫前。”
“既是进宫前,那你不忠的对象可就不是朕了。”陈明月扫了眼华阳长公主,“姐姐真是好生大方,明知道他倾心于你,还要将他送进宫来伺候我。”
“不,不,”方舜卿一惊,辩解道,“不是长公主殿下。”
陈明月含笑威胁了他:“你这可是欺君了啊。”
方舜卿呆愣片刻,终究没敢再开口。
华阳长公主终于开口了:“前年你到我府中看戏,那么多容貌姣好的小戏子你都没看上一个,反倒指着一个琴师说他不错,我就记下了。以为你会喜欢,没想到还是让你生气了。”
陈明月有点意外,她看向了薛霏霏,见薛霏霏点头,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了。
“是吗?”她皱了眉,“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华阳长公主低声笑了:“你是一国之君,哪里会对这些不入流的人上心呢,不过都是玩意儿罢了。”
她说着起身,向陈明月行了大礼:“既是从我府上出去的,如今他令陛下颜面尽失,臣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还请陛下责罚。”
陈明月叹了口气,歪倒在椅子上,撑了一只手去揉了眉心:“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喊着求着要朕责罚,怎么,朕是刑部长官啊?”
华阳长公主与方舜卿伏在地上,并不言语。
陈明月于是又问薛霏霏:“你怎么看?”
薛霏霏道:“依宫规,应褫夺方修仪封号,废为庶人,赐白绫一条,于冷宫自尽。至于长公主殿下,殿下看人不准,教人不严,应当罚俸一年,于公主府闭门思过。”
方舜卿趴在地上的手握紧了拳头,薛霏霏的那番话似是鼓舞了他,他抬起头来,向华阳长公主道:“既是我马上就要死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殿下,这些年来多谢你了,若是有下辈子,希望我还能遇见殿下。”他凝视了华阳长公主的眼睛,郑重道,“我从不后悔。”
“真是个实心人儿啊。”陈明月感慨道,她问华阳长公主,“自古人都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真有这样一个人待你,你可高兴?”
华阳长公主才要开口,陈明月就又摆了摆手,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将他还给你吧。我有那么多后妃,不差一个修仪。你把他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