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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宫里可有大事。
是夜,爆竹声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蓝桥边瓦舍齐开,腾风雪舞。
供桌上已经摆好春盘和斗柑橘。
屠苏酒飘香,角子已经在水蒸气里的白雾中翻腾。
宫中除夕设宴,各位官员齐聚一堂,临近午夜时才会打道回府,天下喜气洋洋,宫门大开,车马如龙。
钱太后祭天时自谈要露脸,但她如今年岁渐长,不太喜欢热闹场合,过会儿便推说头疼,回到慈溪宫。
夜已三更天,宫内外依旧一片欢腾,钱太后独自靠在软榻上,突然想起帝姬柔姿来,还有绨绣,往年都是这两个听话的孩子陪着自己守夜。
如今抬眼望去,除了谨小慎微的舞月,只剩缓缓燃着的灯火。
她这一生,最终还是个孤家寡人。
钱水芙笑笑,用手指揉揉太阳穴,面容仍旧很美,艳若罂粟,她有点惋惜,稍带点感叹,不过很快就过眼云烟。
皇家的事历来如此,她也不过是按照准则行事罢了。
夜越来越深,舞月扶太后到寝室休息,放下相思灰的帷幔,剪灭灯烛,只留最外面的几盏。
妇人做起梦来,似乎听到窗外风雨飘摇,还有熊熊烈火蔓延,以为是在山野中,却又觉得不真切,不由得用手抓紧绣枕,迷迷糊糊中才看清是在宫里,就在慈溪宫。
“太后——”凄厉的喊声将她惊醒。
第115章 尘埃落定 万物归宗。
幽深之夜, 梦魂漂荡。
钱太后从睡梦中惊醒,腾地从床上坐起,瞧见舞月跪在相思灰的帷幔外, 整个身体颤抖不已, 她身后是一片火光冲天。
“太后——”又喊了一边,声音哆嗦。
“怎么, 走水了?”以为是宫中着火。
“不……不是!”话音未落, 只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阵阵刀剑崩裂声,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有刺客?”
她迅速起身,披上绣金凤霞红外衣,喊道:“御林军!”
宫门被砰地推开,刚才混乱的刀剑声顷刻平息,紧接着是军队整齐划一的脚步, 让钱太后心里揪紧。
就在门外, 烛火通明,她听到嘶嘶火焰燃烧声,被夜风黑压压地吹着。
钱太后的惊慌转瞬即逝,妇人穿好衣服, 冷笑几声,垂眸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舞月, 径直走出门去。
庭院中站着铁甲雄兵,前方是晏太师与李尚书, 中间的男子身如鹤立,缠花绣紫金外衣在月色与烛火中流光溢彩,脸上的银灰面具熠熠生辉, 众人皆是手握利器,就连太师也持把利剑,唯有他两手空空。
钱太后看清男子,脱口而出:“华……”随即闭了嘴,不对——绝对不是翰林医官院的那位少公子,此人气质肃杀凌冽,截然不同。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却并不慌乱,她拢拢外衣,嘴角上扬,“怎么,各位是来给本宫请安吗?”
死到临头,还能神色不改,晏二公子笑了笑。他伸手摘掉面具,指尖微松,银灰的面具便燃在烛火中,飞灰一片。
男子青丝散落,幽深眸子里是世间最深的湖水潋滟,冷冷地:“儿臣来向母后请安。”
钱太后此时眼里才露出惶恐,如果说晏瑜然没死,此时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让她震惊得话,那一声“儿臣”才让妇人三婚丢了七魄。
她当然聪明,意识到对方的意思,莫非先皇的骨血不是晏瑜兰,而是瑜然,猛地瞧见男子手上的龙纹指环在漆黑之夜中璀璨鎏金,愣住几秒,忽然哈哈大笑。原来自己机关算尽,不过也是笑话一场。
“好一个儿臣,”凄厉地笑,扭头注视着晏太师,“本宫这一生并没有钦佩过任何人,唯独太师除外,可以豁出去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与人陪葬,我等自叹不如。”
她语气轻蔑,故意挑动对方的痛处。
钱太后毕竟贵为天下之后,掌权许久,虽然现在可以说是阶下囚,众人一时迟疑,迫于往日的震慑力,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妇人又目中无人地笑起来,正想再度开口,冷不防脖子嗖地被一双手掐紧,身子狠狠地撞在门框上,呼啦啦整个屋檐似乎都在颤抖。
她觉得难以呼吸,勉强睁开眼,瞧见晏瑜然那张英俊脸庞,身子已经被掐着提起来,男子手指的骨节咯吱作响在脖颈间。
她忍不住使劲用手拽住对方的手腕,拼力挣扎。
“太后……”瑜然依旧冷如冰雪,唯有幽暗眸子里火焰翻涌,狠狠地:“适才说要谁陪葬!黄泉路上,你还想有人作伴?”
钱太后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有乖乖地听对方继续道:“我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好性情,太后应该清楚才对。”
“你……”缓了缓,终于憋出来几个字,“这是欺君罔上,我不信……你敢杀了我。”
晏瑜然笑起来,似乎被逗乐,像狼叼着一只小鸡仔,“杀了你又如何?不过碾死只蚂蚁。”
“你如何……昭告天下,纵使我命案累累,你也没有证据。”脸已经憋到通红,勉强说出这句话,又开始气喘吁吁。
“太后也太操心了!身后事还是别费神得好。”手指只是轻轻收紧,钱太后瞬间晕了过去。
晏太师怕瑜然真得杀掉对方,连忙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儿……”立刻反应过来,此时这种称呼已经不太合适,躬下身子,“殿下,还是留她一条命,交由大理寺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