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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确有其事。
“我自作自受,为了给你做成雪人又搓了个大的雪球,最后手心都冻得木了,但是你很喜欢那个雪人,捧着它笑得像个小孩子,还说要把它带回家,我看着你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我就醒了。”
他脸上的微笑缓慢消散,眸底的光亮重新暗了下去。
“谢谢你,旖旖。谢谢你那时候一直陪着我,我现在……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许久之后,他再次轻声开口,清沉声线逐渐飘渺,“我只是……只是很想你。”
阳光悄无声息将暖色铺满整座房间,沙发上男人失神的侧脸随着光影变化由明缓慢至暗。
“对不起。”他恍惚低喃着,“以前总说要保护你,可是到最后也没有保护你。”
“你那样的身体状况,我怎么能看你有一点好转就真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呢。”
这六年里他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他没有回江城,如果那天他再坚持一次带她一起回去,如果那天他能再敏感一点听懂她那声再见,那今天,她是不是还在他身边?
没有如果。
“对不起,全都怪我。”
他怔然垂着眼,声音越说越轻:“可是我们说好不能离开对方的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最难熬的时候我们都撑过去了,以后全都会好的啊……你让我早点回来,我做到了,那你呢……你不是答应了会等我回家的吗……”
房间内的空气寂静流淌着,无人听到与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好想去找你啊。”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那只兔子忽然软绵绵倒了下来,半只身子滑向地面,长长的肥耳朵耷下来盖住了眼睛,似乎是在身体力行拒绝他的提议。
沈晏凛无声看着它良久,疲倦阖上了眼睛。
从决定回来万州起他已经失眠很多天了。他离开这里六年时间,也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最终鼓起勇气回到这座城市。他在这间弥漫着尘封灰尘的房间里孤独追忆着他们的过往,时间在这一刻弱化成为了没有实感的载体,他虚浮在另一个他幻想出的空间之中,她的音容笑貌触手可及,他想永远留在这里,生锈,或是腐烂,都好过他一个人孤单清醒思念。
可现实注定了他无法沉溺太久,提前半小时登门的中介一踏进来就殷勤递上了一支烟,恭维他高瞻远瞩在六年前买下了这里的稀缺大户型,现在的价格至少翻了一倍,是出手的绝好时机,选择他们公司更是有眼光,他们保证一个月之内全部处理妥当让他坐在家里静等到账,以后有房有朋友还要第一时间想到他们,介绍费全都好说——
送走中介的人之后,世界终于清静了。
沈晏凛回到房间里。屋外夕阳逐渐陷落,他在落地窗前望了这座城市许久,临离开前,弯身将地板上的兔子捡了起来。
他把兔子重新放回到沙发上,抬手轻轻扯开了它的耳朵。它那双笑眼重新露了出来,他却意外停住了动作,盯着那只圆圆的黑眼睛,片刻之后,脸色瞬息万变。
他僵着身型慢慢坐直,脑海里关于它的记忆汹涌浮现:她抱着兔子头惶恐站在他的面前,她温柔又恍惚地抚着它轻声自语,她跪在地上哭着请求他不要生气,她说自己没有不喜欢它只是想跟它说说话——
他蓦然弯身从抽屉里翻找出剪刀,拽下去兔子脖子上蒙了灰的旧领结,颤抖着手朝着那道歪歪扭扭的伤口划了下去——
“啪”!
粉色的棉絮再次洋洋洒洒散落一地。一只小小的黑色微型摄像机从兔子头里掉到了地上。
酒店。
沈砚安难得做一回慈母,她靠在床头读着那无聊的童话书把自己都读困了,被子里的人却越听越有精神,为什么问个不停,她耐心逐渐告罄,合上了书揉着额头敷衍:“唉,头好痛。可能是爬山累到了。”
沈嘉言从小就被她哄骗习惯了,对于她时常的抱病喊痛已经毫无波动。他蜷在被子里心不在焉盯着她手里的书,隔片晌后,忽然低声问:“妈妈,舅舅是不是想舅妈了?”
沈砚安愣了下,垂眼看他:“胡说什么呢,舅舅还没结婚,你哪来的舅妈啊。”
小男孩儿的记忆力却很好:“我记得之前,很久之前,是有一个舅妈啊,她长得漂亮,头发很长,抱过我,在外公家里吃过饭,还跟我玩过小汽车……妈妈,她去哪里了?”
沈砚安半晌无言,最后含糊低声回道:“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沈嘉言从被子里支起脑袋,好奇道:“有多远?比爸爸离我们还远吗?”
她怔怔看着手里的书,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她不回来了吗?”
“嗯。”
“她不要舅舅了吗?”
“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了啊?”
“她……”
“她不想舅舅吗?”
沈砚安被他问得有些无力招架。她抿了抿唇,放下书,俯身给他掖好被子:“我去看看舅舅,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沈嘉言狡黠眨眨眼睛:“你不是头痛吗?”
沈砚安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站起了身。她穿上外套拎起包,蹬上鞋子拧开了门。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许久寂静之后,一片漆黑中,熟悉的柔和声线轻轻响起:「他走了。」
沈晏凛定定看着面前蒙了一层灰尘的电脑屏幕,那一瞬恍然如梦,潸然泪下。
屏幕里的人静默片刻后,继续轻声喃喃:「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