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忻旦会被道德绑死，他不会。
    他也不怕这样会影响到唐忻旦的生活，现在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谈什么别的。之前网暴事件还没完，虽然已澄清但澄清不到位，唐忻旦的微博下还是一片骂声。那就重来一遍，算算账。
    谢铭扬似乎就靠这股愤怒支撑着，他甚至雇人套了顾世华麻袋，打断了几颗牙。
    他看着纪蕴经历唐忻旦经历过的网暴，看着顾世华被公司辞退，看到顾世华和纪韫又重新纠缠到了一起。
    看着他们人人喊打，他本该痛快，可事实上却一点也痛快不起来。
    他想，顾世华和纪蕴都还能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唐忻旦就要躺在重症监护室呢？
    每晚回家，谢铭扬都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猫，钻进有唐忻旦的气息的被窝里，蜷缩着一动不动。他很累，很想唐忻旦，每天都在焦心，怕接到不好的消息。
    于是谢铭扬一时间恨唐忻旦执迷不悟，狠心舍弃他。一时间又心疼唐忻旦备受折磨别无他法，而他留不住人，无能为力。
    反反复复。
    季书喜担心他爹担心得一塌糊涂，只要有时间，他都会跑阳敦市来待谢铭扬身边。
    虽然后来他尴尬地发现，他的作用其实很小，但好歹他人到了，那是他的诚意呀。那谁的作用大呢？唐忻旦。
    唐忻旦在重症躺了十天，总算脱离危险，捡回来一条命。谢铭扬也因此，情绪渐渐变得稳定，也能控制猫形还是人形了。
    如果唐忻旦没有及时好转，继续在生死线徘徊，谢铭扬很可能会维持不了人形。
    季书喜也意识到了这点。
    医生们都说，唐忻旦这种情况都没走成，也没落下残疾，简直是种奇迹。
    从唐忻旦身上的伤可以判断出，入水角度对他很有利。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几乎在入水之后，立刻被拍晕。
    按理说晕了沉下去了，也就没然后了。可刚好有位大爷划着他的小船经过，大爷目睹了天上掉下来个人的全过程。
    大爷还带着只水性特别好的帅气田园犬，一人一狗，把唐忻旦给捞了上来。
    谢铭扬当面感谢了一次，打算等以后唐忻旦好透，两个人再登门拜访。
    第二十一天，唐忻旦第一次睁眼，但没有
    完全醒。
    第二十三天，唐忻旦醒来，似乎开始认识人了。谁到他面前他都精神恹恹，唯独谢铭扬在眼前，他会打起精神，安静地看。
    唐忻旦不太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拿目光追着谢铭扬。谢铭扬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偶尔谢铭扬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唐忻旦看不到了，还会有些迷茫地找的意思。
    被这么看着，谢铭扬心里又软又涩，想跟他生气也做不到，最起码看着唐忻旦的时候，做不到。
    只能自己偷偷生闷气。
    最开始唐忻旦根本没醒透，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只知道看到了谢铭扬。据说人死之后，会看见死之前那刻最想念的人，唐忻旦一声不吭地看了谢铭扬好多眼。
    过了几天，唐忻旦身体状态好很多，稍微回过味来，明白了他成为了那千分之一，没死。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感觉。
    那天之前，他的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纪蕴的事，当局者迷。今天醒来，却有种旁观的感觉了。他除了人很困乏没什么精神之外，其余一切暂时都还可以。倒是发现谢铭扬总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再仔细看看，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季书喜也来病房探望，唐忻旦状态好很多，不怕吵了，季书喜那张嘴又开始叭叭叭的：“爹，不是我说你。”
    这会儿病房里没别人，季书喜继续说：“明明唐哥刚出事那会，哭得比谁都肝肠寸断，还动不动就变猫，害我担心好久。”
    “这人一醒了，你倒开始矜持闹小脾气了，你在生什么闷气啊？”
    听到这里，唐忻旦的手抖了一下。
    季书喜说完，赶在谢铭扬轰他出去之前，到果篮里捞出来个水果：“我切水果去，别扒拉我。”
    然后跑了。
    病房里剩他们两个，唐忻旦吃力地轻声喊谢铭扬：“扬扬……”
    那声音沙沙哑哑的，很正常的叫法，但就是叫得谢铭扬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好像也不生唐忻旦擅自丢下他的气了，只要唐忻旦喊他一声“扬扬”，他就又可以了。
    谢铭扬凑到唐忻旦身边：“哥。”
    在水下的时候，唐忻旦恍惚中，也听到过这么一声。
    那时候他想，真是遗憾，以后再也听不到了。现在
    他忽然想，以后他要一直听到，每天都听到。
    醒的时间太长，唐忻旦的身体很疲惫，他很想立刻睡觉，却更想对他的小朋友，说声抱歉：“对不起啊扬扬，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谢铭扬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闷声闷气地应：“嗯。”
    又深呼吸一口，说：“你别说话了，先睡觉吧。”
    唐忻旦微微弯了弯嘴角，吃力地伸出手，想去摸摸谢铭扬的脑袋，哄哄他。
    手伸到一半，被谢铭扬伸手托住。下一步，谢铭扬把脑袋塞到唐忻旦的手下，自己蹭了蹭，再把唐忻旦的手塞回被窝：“快睡觉！”
    还能这样摸脑袋。
    唐忻旦睡过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好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