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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博园没动,中年男人也没开口赶人。
这边的政,务大楼才新修没几年,人不多,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
三人走到平台上,男人给二人发烟,陈博园不抽烟,摆手拒了,阮杞接了过来,只捏在手里没抽。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自己点了烟道:“你们的项目如何?我看了下数据,初期还是很稳的,夏天要来了,是个好兆头。我们这边已经在联系固定的物流了,城里几家超市也在谈,等到了收获的季节,成不成就能见分晓。”
“种出来东西是一回事。”陈博园严肃道,“味道如何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男人点头,“这玩意以前咱们也没种过,我其实也担心要是日照时间不够……”
“所以我才在这儿。”陈博园道。
男人嗯了声,心不在焉的,显然想说的其实并不是项目有关的事。
他摸了摸后脖颈,掐了烟,又朝平台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终于道:“小阮,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老阮人没事吧?我听说你妈进医院了?她现在人怎么样?”
阮杞腮帮子动了动,下颚紧绷:“没什么事。”
“你啊……”男人家的孩子以前受过阮杞帮助,这回的项目他也在后头推了一把。他跟阮强山早年也认识,勉强能互相称一声兄弟,他和江城其他老人一样,看着阮杞长大,本来这次项目的事他还很看好阮杞,可现在……
“虽然你的项目没有其他的那么大。”男人斟酌着道,“但这些数据之后都是要上报的,电视台那边也会来采访。你也知道,你之前救援视频的事上过新闻,最近还在做直播是吧?这些抛头露面的事,容易给你带来麻烦……”
“咱们这些项目都是精挑细选,有政,府出资建设。国家在后头帮你,是大好事,对不对?所以你看,有些私事咱们是不是也该处理一下?多一些积极正面的形象?否则多得是人想要这些项目,为什么偏偏是你?我也不是想对你的私事指手画脚,但总有一些人,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来挑事儿,你也体谅体谅叔叔我,嗯?”
阮杞抿住唇,目光落在鞋尖上,点了点头:“知道。”
中年男人呼出口气,拍了拍阮杞肩膀:“好好干,别节外生枝,对你对我都好。别辜负你爸妈的期待。”
别辜负?
怕是已经辜负了。
阮杞觉得脑子有些炸,若是寻常,他估计已经翻脸走人了——老子不干了,爱谁谁吧,谁高兴谁不高兴,关老子屁事?
我一个人的事,怎么非得有一堆人掺和?你们就只顾自己满意不满意,高兴不高兴,有考虑过我吗?
连大灰子都知道看我的心情,何况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人呢?
人多声音大是吧?
我好好做我的工作,别的事谁管得着?这会儿吃饱了撑的来管我该干嘛,不该干嘛?以后也负责给我养老送终吗?
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充斥在脑海里,快要爆炸,憋得阮杞一张脸青青紫紫。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声:“谢谢叔关心。”
然后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走远。
陈博园侧头,看了看阮杞的脸色,还没开口,阮杞就深吸口气,转身一脚踹在平台墙壁上,然后一下又一下,踹得还不过瘾,又拿拳头砸。
骨节上的皮肤薄,很快破开,渗出血来。
陈博园站在一旁没阻止,等人发泄得差不多了才道:“骨头还好吗?别骨折了,不划算。”
阮杞没说话。
陈博园又道:“我以为你很习惯这些。”
阮杞侧头看他,陈博园道:“你悠闲到现在,多得是人说你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工作,人虽然长得帅,但不靠谱又太轻浮,靠父母养……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阮杞半天没言语,片刻后蹲下来,带血的手插进头发根里,狠狠揪了揪。
“以前确实无所谓。”阮杞沙哑道,“他们说得是实话,但我也没觉得必须靠着别人的评价过日子。我自己过得好不好,我自己清楚,轮不到他们来给我定义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努力过了,尝试过了,周诩、金老板、陈博园都帮了他。他想同周诩好好走下去,肩并肩地走,谁也别落下谁。
他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走出条新路,找到新的活法。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并不重要,他从来没有活在过他人的“定义”里,他在乎的事一直很简单:家人、爱人、朋友。
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周诩,也许他还在浑浑噩噩地活着,有一日算一日,实在不行就临时抱佛脚,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现在这些猎奇的目光,怀疑的眼神,连同他逼迫自己去做了不喜欢的事,也要被人横插一脚,从某种角度去否定了他和周诩的努力,这让他无法释怀。
陈博园跟着他蹲下来,道:“以后这种事还多得很,你能坚持吗?”
阮杞红着眼眶看他。
“工作、理想、生活。”陈博园道,“很难互相平衡,你和周诩的社交关系都会不断改变,想法也会因为年龄增长而改变,没人能保证‘永远’,你能坚持吗?”
“不能,就趁现在早些放弃。”陈博园道,“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