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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润秋道,“现在年轻的时候不保护好身体,等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老妈子会被嫌弃的。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被人甩了?”
邓一帆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糕了,果然,王润秋的双眼立刻充满了泪水。她努力控制着,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不想让邓一帆看见自己哭的样子,转身就走了,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捧着饭盒站在原地,看着王润秋走远,想要去说对不起,但怯懦占据了她的心,眼睁睁看着她走掉了。
上楼的时候,一起加班的同事凑一堆吃饭,看见她的饭盒,拎过去打开,一阵惊呼。里面有肉有菜有汤,还有香喷喷的米饭,大家一起吃着笑着,她却没有任何胃口。
直到有个同事说,“一帆,你家里是不是有个田螺姑娘呀!”她才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回家。
到家的时候,王润秋正在收拾行李,看见她回来,也不说话。
邓一帆站在门口,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王润秋还是没说话,将行李箱锁起来,起身,摸出钥匙放在茶几上。
“我说,对不起——”
“一帆,谢谢你收留我这段时间,很感谢你。”
“你去哪儿?”邓一帆沉着脸,“你住哪儿?”
王润秋垂着头部说话。
“你是住大街,还是回那个男人那里?”她气急攻心,“你给他做了一年多的老妈子,分手就把你赶出来,不闻不问。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半夜走在大街上危险?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在这城里求生艰难?他有问过你一句以后怎么办吗?你还要回去?”
王润秋固执地拖着行李箱往外走,邓一帆拉着她的手腕,“你别走,我错了,你原谅我。”
“我没怪你,你说得很对,我知道这是我不招人爱的原因。”她抽噎着,“我会改,所以,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你要走,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走,那个时候,我不拦你。”
此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王润秋照旧准备一日三餐,但再不敢强迫她带或者不带饭盒;而邓一帆也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不想去刺伤那个软趴趴的女人。
有时候工作实在太多,去办公室赶稿子太费时间,她会申请在家里办公。整宿熬夜,为了不打扰王润秋休息,她就在客厅用电脑。
半夜的时候,窗外街灯常明,累了起身去落地窗前站一会儿,看着外面的灯光,她会想,此时的美国是不是也这么的安静。对李行达的思念,突然不可抑制,她打开硬盘里层层掩埋的那一份视频。
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年,衣衫严整地坐在教室里,完美地表演着一个听话学生,只有当他被拉出教室的时候,他会撕开自己的面具,在深夜的无人大街奔跑着。
她温柔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少年,夜风吹起他的衣角,眉眼精致而倔强,她还记得她描述自己想要的意向和场景的时候,他说,“邓一帆,你是神经病吗?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未来孜孜不倦的追求,明明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原来的泥潭,他怎么可能会被一个那样堕落的女人诱惑着放弃自己呢?如果他是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可伤感的呢?”
是了,她忘记了,真正的他,太了解和明白自己,他不屑放纵,他没有时间悲伤,他即使是爱上某个人,也只是因为她身上无限的活力和希望。他不是暗夜里妖娆的花,他是春天的白杨树——
而她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默默的仰望,渴望着他能够堕落,给她一个得到他的机会。
画面放到最后,少年和那个诱惑她堕落的女人,一起坠入深潭,他张开双臂,拥抱的不是未来,而是毁灭。
她摸出一支烟,点燃,火光照亮眉眼,泪痕满面。
王润秋站在卧室门口,安静地看着她。她冲她招招手,她走过来,她将自己口中的烟递给她,“抽一口?”
王润秋看看她,再看看电脑屏幕,最终的画面静止在李行达仰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上,他分明的侧颜仿佛一柄剑,直入人心。她接了烟,放在口中,吸了一口,却咳嗽起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邓一帆重新播放视频,两人无声地看着,闪烁的光照在两张年轻的面孔上。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行达有点像。”王润秋开口,软软的声音,仿佛一把蜜糖,“我喜欢哄他笑,只要他高兴了,我做什么都可以。”
邓一帆重新摸出一根烟点烟,手抓了抓寸短的发,嗯了一声。
“本来相安无事的,结果徐娜发了一封邮件过来,里面全是行达的照片,各种笑的样子。被他看见了——”
邓一帆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烟气,白色的烟笼着电脑屏幕,少年的面孔模糊起来。
“他翻到了校内网,知道了行达,又偷看了我的日记。”
邓一帆嗤笑一声,抖抖烟灰。
“在我差不多已经要忘记行达的时候,生活突然被破坏了。他求我不要走,是我自己要走的,我没办法面对这么卑鄙的自己。我不坚强,也不清醒,我不知道那是移情还是真的喜欢。”
之后再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循环播放着那短短的视频,看着里面的少年冷漠、绝望、疯狂以及笑得糜|烂的样子。
王润秋没有再说要走,邓一帆变得更加随便和大大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