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他有足够压迫自己的魄力，却也足够细致和温柔，照顾到了自己的喜好和感受。
    她是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凭什么？
    她相信爱，却又不敢相信爱。就像她想死，却又害怕去死一样。
    要是颜奕是一个真正的预谋要杀死她的人，事情反而会简单得多。那样的话，她就可以躺在被害人的舒适身份里安息。
    探索的时候，温凌在颜奕的书桌上看到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沧桑艳·降鸾》。
    她知道这个戏本，是讲名妓陈圆圆颠沛流离的一生的故事。
    温凌翻开第一页。
    “姑苏台畔柳毵毵，一曲新声谢阿蛮，登场粉墨万人看。到酒阑人散，翠袖低徊泪暗弹。”
    书页的空白处，是飞扬的字迹——到酒阑人散，翠袖低徊泪暗弹。
    抄了数遍，越写越乱，像誊写者潦草又激动的情绪。
    就在这时，颜奕回来了。他找到温凌，见她拿着书，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仿佛这是他故意埋下的专为她准备的盲盒，就等她来拆封。
    “你恋痛吗？”温凌突兀地问了这一句。
    没想到的是，颜奕爽快地作答：“迷恋。但我不确定伴随着痛觉的快感是被训练的还是天生的。”
    忽然，温凌的脑子一轰，她彻底明白了。
    颜奕确实没有骗她，对他来说，最好的解药就是自己——那个给他的生命带来重创的男人的女儿。自己是一个被害者，于他却是一个加害人的符号，同时是治疗效果最好的救赎者。
    就像一个鼓胀发炎的脓包，需要用针扎破，在受过极致的疼痛之后脓液才会尽数流出，伤口才有机会愈合。
    温凌丢下书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光是随着他重回这栋噩梦与美梦交错的小楼，她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我告诉过你，我跟你一样，曾经想过死。”颜奕朝温凌走近一步，温凌觉得他的脸上似乎盖了一层半遮半掩的帷幔，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你要问我我恨不恨他，我也说不好。比起去恨一个为我带来如此境况的具体的人，我更好奇和在乎的是为何我要经历这样一次创伤。你知道吗，我相信万象唯心造，相信我经历的一切背后是更高层面的全我为我编织的。我只想在经历这些惊骇之后找到这个象带给我的意义，以及往后继续活着的意义。”
    温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望着颜奕，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吹散他周身那宛如晨雾一般蒙着他的气场。他的形象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于温凌来说如拨云见日。
    她曾思考过一样的事情，但是没有找到答案。颜奕这一番话反而带给了她启发。
    她在食欲和性欲里的沉沦说到底也只是她求索的工具，显然，光靠它们她无法触碰到她应得的真相。
    那么，换一条路如何呢？
    颜奕的出现像一个谜，也像打开答案之门钥匙。
    温凌说道：“我确实也觉得世界是主观心意的诠释。就像我看到的你不是真实的你，只是我心里的你。而你之眼也不可能看到真实的我，却能在我身上看到你对我投射出的欲与爱。你在我身上找到你活着的意义，就代表我在你心里确实是那个意义本身。”
    “我直觉不会错。那，你眼里的我呢？”颜奕说。
    “用你的直觉找答案吧。”
    颜奕再贴近温凌一分，鼻息扑在她的脸上。如果摒弃外在五感带来的知觉，闭眼屏息，全然靠来自内在的第六感去感受她，感受她心里的自己，那他心中的答案相当明显。
    “我为自己此生造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是为了和你重逢。”
    颜奕这话说得相当笃定，语气强势，却又饱含脉脉温柔。
    是温凌此生听过的最为震撼的情话。
    第六夜
    颜奕熄了灯，整个房中只剩他用朗姆酒烧制出的蓝色火焰一个光源。
    酒液澄澈，在明灭的火焰下折射出一种奇妙的光效，温凌看得着了迷。
    她是夜店的常客，看过各种绚烂的调酒手法，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简简单单的效果当中感受到欢欣和鼓舞的能量。
    原来火焰可以带来怎样的效果，取决于制造者。
    她把自己对生命的隐隐期待投射在这燃烧的火焰当中，她的腹部在焰尖的舞动下被烧得灼热起来。
    颜奕含住一口酒，缓缓渡到温凌的口中。
    很甜，热意在整个口腔中逸散开，温凌嗓子发热，喝下这么一小口酒只会让她感到更渴。
    她不由得揽住颜奕的脖子，向他索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