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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办公室低着头出来的张武城。
“什么情况?”他那文件夹的侧面碰了碰他。
“什么什么情况。”陆藏的情绪还有点低沉,他进来的时候,帽子上全是雪,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帽子再拿在手里,一捏就能挤出一滩水。
“孙三阳。”张武城递给他手上的文件夹,“这是那小子的口供,他说当时有个人假扮刘医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上了你的套。”
“嗯,那人是我弟弟,我不想让他卷进来,口供什么的,能免则免吧。”陆藏回道。
“行。”张武城点点头,“但是回头你得给我一份他的口供,留个档。”
陆藏点点头,转身就想走。
“哎!”张武城从后面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去见了那个医生他说了什么呢!”
陆藏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脚步飞快地出了公安局。
是的,他不想说。
唯独这件事,他希望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来的事.....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陆藏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他坐在路边给自己点了支烟提神。
烟和打火机都是对面小超市里买的,谈不上好坏,能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支撑他到回家就好。
雪还在下。
外面已经没有行人,只有路灯还在微弱的闪着昏黄的光。陆藏想起自己加入刑警队第一年的时候,最夸张的一次整整一周没合眼,最后还强撑着打完了报告才回家,结果连家门都没进,直接睡在了车库门口。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五年,才三天,就力不从心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陆瓒打开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墙面高善群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高善群三角眼,大鼻头,穿着黄色的POLO衫,手上还拿着高尔夫球杆,正冲着镜头微笑。
嗤,人渣。
他走过去,把他的照片从墙上扯下,随意扔到一边。
这天晚上,虽然身体已经疲倦到极点,但陆藏还是失眠了。
而且他没想到,这天晚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竟然也失眠了。
孙三阳是第一次失眠。
不管是从前杀人也好,进了看守所也好,她都没有失眠过。
她从来都认为,不管这一天过得如何,你总要有六七个小时,是交给你的内心,你的潜意识,让他们可以在梦境中得以释放,让自己可以在黑暗中沉淀。
但是今天,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是闭着的,但脑子里却清醒的很,一幕幕往事在不停地翻滚重播,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了,干脆张开眼起身,靠在墙边坐着。
监室门口带着袖章的女囚一看她坐起来,紧张的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但后来只是看她就这么坐着,也就没再管她。
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内心如一潭死水一样平静。
这似乎是矛盾的,但在孙三阳的身上,却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路皎曾经说她,如果不是出色的刑警,那就一定是个出色的犯人。
她验证了这一点。
杀人的时候,她没有紧张,甚至连手抖都不抖一下,所有的步骤只不过是预前计划好的按部就班,什么时候用什么工具,角度方向力度,按照程序来。一条人命和一本账本,一篇论文,一摞砖头,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她的心情和现在一样安宁。
那她为什么睡不着呢?
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之后,就不止一个人知道那些原本只有她知道的事情,也许今天晚上之后,她将朝着最后的结局跨上一大步。
也许明天起来,一切都变了,也许明天起来,一切都没变。
生活只有两个方向,不是好就是坏。那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应该没有更坏了吧。
孙三阳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膝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也许也没有更好了。
第二天一早,孙三阳六点起床,洗漱完毕后,由一个女警领着去审讯室。
她的眼下虽然有乌青,但是精神还不错。
不过才走出十几米,她就脚下一顿,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女警。
“别磨蹭,快走!”女警转过头来冲着孙三阳催促道。
孙三阳眯了眯眼:“你是第一个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警察。”
这句话其实说出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威胁的用意在,但是那个落在那个女警耳朵里,却是让她浑身一震,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他等着你呢。”女警不自然地开口。
“他?谁?”孙三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陆藏吧。”
女警看到她不愿前进一步的样子,一咬牙,用余光看了看,四下无人。
她突然朝着孙三阳冲了过来,后者躲闪不及,被她一把捂住嘴,从后面朝着另一个的方向拖过去!
孙三阳的双手带着手铐,双脚用力的踢打地面,但是那女警的力气实在太大,她不管如何挣扎都没能摆脱她的钳制,最后被她一路拖拽到一间办公室里,门被大力踢开,她嘴上的手也终于松开,整个人被甩了进去。
她一个踉跄,慢慢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