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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有个幕僚开口问了问搭个遮雨的棚子行不行,便惹得裕亲王盛怒,将这样说话的幕僚拖出去杖毙了。
旁的人两股战战,只能自己想法子。好在昨夜和今晨停了雨,总算把这亭子建好了,外头又搭上大棚子等它干透。
见裕亲王要去祭拜,容元纶还打算跟着去,谁曾想裕亲王面无表情盯了他一眼,冷冰冰说:“你抢了你弟弟的位置,他定是不高兴的,你就甭去了。”
容元纶面上恭敬地点点头,心中都要气笑了:容元臻死了的第二天,裕亲王便将世子爵过到了他头上,生怕自己后继无人。
可这哪是什么好位置?如今虔城已经是这般光景,做裕亲王世子不是福气,也不是体面,而是要命的事。
何况裕亲王待他哪有什么父子情分?他幼年丧母,全靠自己一人摸爬滚打长大,裕亲王任由一个弟弟欺到他头上来,将嫡子宠成了香饽饽,他这个长子还不如路边的野草,连亲事的桩桩件件都得自己谋划。
若不是他现在还不能脱身,这世子爱谁做谁做,他一点都不稀罕。
见容元纶气得脸色发青,他的妻子上前来抚着他的背顺毛,温声问:“夫君是如何打算的?”
容元纶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拧着眉神色凝重地沉思了许久,终是开口说:“古有人剔骨割肉还父。”
察觉妻子的手一哆嗦,他又宽慰道:“可我做不来这愚孝的事,总不能带着你跟父王一同往死路上撞。”
他的妻子摸摸他的发顶,似是心中愧疚,声音小小的说:“我也是如此想的。说咱们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咱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我不想往那死路上走,也不想你走。”
容元纶静静沉思半晌,终是打定了主意,将两人的退路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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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重润的屋子里,许清鉴正提笔写一封书信,落笔极慢,写得极细致。他先前被江俨送到了太子所在的吉安,自己清醒以后又马不停蹄跑了回来,绕了个远从南面进了虔城,又回了王府。
只是裕亲王满心沉浸在嫡子惨死的伤痛中,根本顾不上他。
书桌上摆满了许多团成团的废纸,都是写废了的。有他这般文采的人大抵落笔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书桌上摆满了许多团成团的废纸,都是写废了的。有他这般文采的人大抵落笔之前便成竹在胸,怎么会写这许多遍都没写好?
重润走近瞧了一眼,蓦地呼吸一滞,像一盆冰水倒灌进了心肺,这竟是他写给家中亲人的绝笔书。重润忙将那纸书信扯过来撕成了粉末,冷声质问:“谁准你写的?便是我王府真的落魄至此,也能将你送出城去!”
许清鉴静静看着她,温言说:“我家中父兄姐妹几十人,我爹娘生了六个孩子,不差我一人,来世我再给二老尽孝。”
他拉着重润坐在自己膝头上,又紧紧圈在自己怀里,是不容拒绝的力道。许清鉴唇边笑意清浅,如初遇时一般温润,轻而易举便能包容她所有的慌乱与焦躁。
两人两颊相贴,他低声耳语道:“而你身边,却独独缺一个我。”
重润喉间哽了两下,失了语一般说不出话,心中的难过与欢喜自己也辨不分明。抬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又凑上前亲他。
正当此时,远方城门口那处却忽然传来一阵炮声轰鸣,将那处的天空都映得一片灰尘,重润忙走出屋子,仰头看着那片天空,怔怔地问:“这……是什么?”
许清鉴深深吸了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一般。他知道这日迟早会来,却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是西洋传进来的红衣炮。”
不过片刻,便听大街上人喧马嘶,一片狼藉。裕亲王府里的丫鬟仆妇小厮都卷了包袱携了亲眷往南面逃,纵是往日再蠢笨的奴才此时都用尽了自己的机灵,声嘶力竭地喊着:“城门破了,大家快逃啊!”
☆、回京
王府的幕僚匆匆赶来,见郡主还怔怔站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忙催促道:“郡主赶紧逃吧!城门已经破了。”
他怕郡主性子拗,还苦口婆心地补了一句:“只要您和世子没事,王爷雄才大略,在何处不能东山再起?”
见郡主仍不动作,他摇摇头也无心再劝,转身就要走了。重润忙扯住他,急声问:“我父王呢?”
“郡主不知?”那幕僚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答道:“王爷去西山看二公子了。”自从世子爵过到了容元纶头上,府里人便将前世子改口叫成二公子。
重润怔了一瞬,手脚利索地从屋子里收拾了十几张银票,与许清鉴各换了一身不打眼的衣裳,策马追了出去。
临到府门口时瞧见了轻车简从的容元纶和他的妻子,重润与他对视一眼皆是无言。她跟这位庶兄小时候玩得不错,长大后懂了事,明白嫡庶有别,也就慢慢生疏了。
此时重润只瞧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打算,错身而过追去了西山。
容元纶的亲信打马走近,恭敬问道:“世子,咱们可要启程?”容元纶瞧着重润远去的背影,拧着眉思索片刻,道:“掉头,去西山脚下。”
他的妻子惶然一惊,哀戚叫了一声:“夫君……”她欲言又止,临到了嘴边尽数成了无言。
容元纶揽着她肩膀贴入自己怀里,温声安抚道:“你放心,还不晚。最先进城的兵士会先去搜查王府与太守府,他们光是从北城门到王府便得走一个时辰。咱们行得快一点,能赶得上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