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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然想说我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她最后只是道:汪潭不会离开你,你们是般配的一对。顿了一秒,她补充道,他不喜欢我。
这是赵安然这辈子说过最真的三句实话。
她什么都知道。即便不知道,事后也应该想明白。
汪潭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一生处处走高,却在最不堪的时候碰见了赵安然。在他看来,那时的赵安然闯进了他的生活,以击打他摇摇欲坠的自尊为乐。可汪潭是靠自尊感为生的人,尊严和优越感铸就了他的成功人生。
但他不明白,那时的他再灰头土脸,在赵安然眼里依旧是云端里的小王子。她只有时刻提醒汪潭他的处境,汪潭才不会显得那么高不可攀,赵安然才会有一那么一点希望。
赵安然或许对他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但汪潭其实自己打心眼里也觉得,他们不般配。
所以他短暂叛离了人生轨迹,和赵安然玩了一场若即若离的暧昧游戏。
最终他一定会回到正途,和真正相配的人在一起,出于爱情或道义。
因为他是汪潭。
汪潭谁都不喜欢,他最爱他自己。
赵安然比汪潭更了解汪潭,从她看见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物品,贴着严禁触碰的标签。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开始由衷地讨厌起北京的一切,比如早高峰拥挤推搡的人群、晚上十点还没有空位的五号线地铁、公司外被踩碎的浆水四溅的银杏果。
还有一头埋进去喜欢汪潭的自己。
钟意失恋后辞职去南方旅行,赵安然那时还觉得她夸张。现在她能明白那种感觉了。
明明内心希望和所有认识的人切断联系且害怕被别人问起近况,但还要伪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像没有知觉一样活着。
赵安然觉得自己很丢人。
那就逃吧。
赵安然是独生女,家在南方。本来父母都希望她能离家近点,所以她离开北京回到家时,他们还挺开心。
她进了本地一家国企,听父母的安排频繁相亲,成为了年轻的时候她最不喜欢的样子,意外发现其实自己其实还蛮享受这种状态。
赵安然只有一点愧疚于心。她切断了过往的一切,里面包括钟意。
可她曾经和钟意心怀悸动又隐晦地提起过汪潭。赵安然很怕钟意忽然问起:那个人呢?
赵安然受不了再一次旧事重提。
她忘记自己到底见过几个相亲对象了,总之到了最后这件事已经变成一个例行程序,像中年夫妇的夜生活一样形式化又索然无味。
直到新的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时不需要自我介绍就喊出了赵安然的名字,这件事才有了一些意外的感觉在。
赵安然?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罗奕,初三的时候我们一班,那时候我戴个黑框眼镜,你想起来了吗?。
见赵安然没有反应,他又说:我有一次被张依娜她们堵在厕所里,还是你给我解得围。
他一提到这个,赵安然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就是初三的时候他们班那个被大姐大堵在女厕所里的班级第一。
老同学相见肯定比陌生人热络,罗奕比想象中豁达多了,提起不算光彩的往事也能大方开玩笑。
那个时候我其实既害怕被困在女厕里,又害怕被别人看见我从女厕出来。你替我出头还掩护我出来的时候,在我眼里形象特别高大,就巾帼英雄,舍你其谁那种。
赵安然笑着摆摆手:你说得太夸张了,不过你变了好多,还长得这么高了。你如果不提,我都认不出来是你。
我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你,你一点都没变。
他面上自若,说这话耳根带着点显眼的红:可能你不知道,我当初喜欢过你。中考之后我知道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开心了一个暑假。
赵安然有些愕然,不知道这种场合到底说什么才合适。如果不是这次重逢,罗奕在她记忆里只有一个学习勤奋的戴眼镜,个子有些矮的同班男生。
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在她觉得自己微小平凡,黯淡无光的年华里,有人在暗暗注视着自己,同样因为暗恋心绪起伏,一个人悲喜。
他们互通了联系方式,罗奕询问她是否能再见面时,赵安然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临别的时候,她诚心诚意地对罗奕道了声谢。
他的喜欢让赵安然的那段岁月更有重量,他在无意中成为了她的同行者,像多年后的伏笔温暖安慰了现在的赵安然。
半年后,赵安然和罗奕结婚了。
一通电话,钟意千里迢迢赶来她的婚礼,对于过往只字不提,但言谈里熟稔得好像她们从未分离过。后来岑会也来了,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婚礼上罗奕说感言的时候哭了,他说他从来没想过年少时设想的场景真的实现了。赵安然轻拍他的背,擦去了他的眼泪,低声安慰他,整个人笑得恬淡安详。
因为他们两个都喜欢海岛,但婚假实在紧凑,所以最后蜜月地点定在了海南。
飞往海南的班机经停北京时赶上了大雨,所有航班都滞留,他们被迫困在了候机区。
在候机区等待去买热饮的罗奕的时候,百无聊赖的赵安然时隔一年后再次见到了汪潭:西装革履,步伐匆匆,神情里是显而易见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