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盯上我家了 第73节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甚至不需要我开口,我只剩一脸震惊的表情望着檀旆,脑中思绪万千。
檀旆啜了一口茶水,做结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人言时势造英雄,东平王府,却是在创造时势。
我有生之年能遇上檀旆,可真是……太刺激了!
我欣慰地望着檀旆道:“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过奖。”檀旆淡漠地谢过我的夸奖,放下茶杯道:“我们奸臣一家马上就要掌握朝局,留给清流名士的时间已经不多,夫人加油,为夫还等着看呢。”
哦对,上次跟檀旆说起这些事,他说的是拭目以待来着。
我摆摆手道:“沅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很多问题积重难反,哪那么容易能解决,别着急,慢慢来。”
“你倒是心宽。”檀旆起身来到我旁边,弯腰将我抱起,往床边走去道:“天色已晚,该安歇了。”
我抱着檀旆的脖颈,把头靠在他肩上,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你也别心宽成这样,”檀旆恼火道:“孩子的事你难道不着急?”
“不急不急,我还想再多玩两年,肚子里揣那么大一团不好活动……”
然而檀旆明显着急,一刻钟都没浪费,其结果就是第二天我的腰有些酸,明明要去找盛淮谈事,愣是缓到了中午才出门。
檀旆说要送我去大理寺,我没拒绝,可惜刚到王府门口就有人来找他商议事情,让我不由得感慨五官中郎将平时日理万机,居然连免职都不能让他繁杂的事务减少多少,这也忒惨了些。
我跟檀旆说我自己去大理寺就行,檀旆叮嘱我说别以为他不跟着我就可以红杏出墙,要时刻警醒自己已经是个成婚的人。
我懒得接他的话茬。
我来大理寺的次数很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这里气派非凡的大门,表哥说有机会他一定要上表重修刑部大门,最起码在架势上不能输给大理寺,不然总让人以为大理寺压刑部一头似的。
今年上半年也算风调雨顺,只要沅国的税收持续安稳,表哥的愿望想实现应该不难,毕竟许多官署都翻修过一遍,听说户部那里还有盈余。
因为檀旆不能陪我,所以直接把东平王府的令牌给我,我不知王府的令牌在这是否好使,但看他给我时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大理寺门口的侍卫看过令牌以后,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印证了东平王府令牌的确有相当之强的功效,我不由得暗自心痒想把这块令牌昧下,以后出入这些地方用不着等通报,想想就很开心。
除此之外我并不会拿这块令牌做什么坏事,希望上天看在我之前一直循规蹈矩的份上,让檀旆忘了跟我要回令牌这事。
走进大理寺,我立刻就发现了这块令牌带来的负面效果——因为有了它便能出入各官署畅通无阻,结果没人来给我引路。
我上次来大理寺,已是三年前,还是由父亲带领,对路线本就没特意记过,这次更是只能凭着记忆瞎蹿,不过好在沅国官署的排布大都一样,我绕了几圈后确定这地方的排布跟刑部差不多,以盛淮的资历和职位,应该会在靠西面一点的地方……
我找准了方向准备往西面走时,忽然发现前方围了一群大理寺的官员,往其中一座屋子里探头探脑,我好奇地走过去,抓了一个小吏模样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小吏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大理寺卿在训人。”
我追问道:“为何训人?”
“嗐,还不就是刘茂贪墨,大理寺的官员也牵涉其中——由于收受贿赂,给了余进宝轻判流放边疆,被刑部的人给查出来,这次重审,有人想翻案,又被刑部的人给查出来——大理寺接二连三被刑部的人打脸,大理寺卿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啊!”小吏痛心疾首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好事,怎么就从没有人给我行贿。”
旁边有人听到小吏这句话,转过头来问:“有人给你行贿你又待如何?”
小吏义正词严道:“我一定保留证据,上报御史台,让寺卿大人看到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那人撇嘴道:“可得了吧你,戏太过。”
我与小吏说话间,大理寺卿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此案你们暂不必管了,我会另寻人选来处理,希望你们说自己没接受贿赂的话是真的,要是再给御史台抓到什么把柄,就都等着被撤职查办吧!”
大理寺卿要找别人来接手,倒是正合我意,我忙问小吏道:“有劳,请问盛淮盛大人在何处?我找他有事。”
小吏给我指了方向,果然是西面的一座公署,我匆匆谢过,赶紧奔了过去。
走进公署,入眼即是比刑部还多的书架以及卷宗,琳琅满目地摆在屋子后面,有人穿梭其间,时不时拿下其中一份研读。
我打眼一望,找到了坐在窗边撰写公文的盛淮,直直朝他走去。
我走到盛淮面前带来的阴影让他从公文之中抬起头来,他看我一眼犹疑道:“还从没见你到大理寺来找我,有事吗?”
大理寺卿几时会把案件移交给别人我并不知道,所以时间紧急,我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推了余进宝那件案子?”
盛淮点头,直接承认,没做多余的解释。
“接手的人没处理得宜,出了乱子,逼得一对父女绑架刘茂的女儿来威胁,我表哥昨天刚处理了这件事。”我在盛淮对面坐下,真诚地道:“你们大理寺卿如今要找别的人来处理此事,如果找你的话,希望你别再推了。”
第100章
盛淮闻言愣住。
看到他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为免于被盛淮当作我劝着他往火坑里跳,我赶忙把檀旆要我带的话跟盛淮复述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只负责带话,是怕你有顾虑,如果此事真的叫你感到为难,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盛淮没接茬,垂眸陷入沉思。
我心下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后悔刚才坐得太急,这样的烫手山芋任谁都是避之不及,我却来劝他接,想想自己真是糊涂,难保说不上几句话我就得从这离开,要是没坐下的话离开的动作也能稍微流畅些……
就在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打算起身告辞时,沉默了半晌的盛淮终于开口道:“此事的确叫我感到为难,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中郎将要你带的话正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我答应你,如果寺卿大人再将此事交给我,我便不再推脱。”
我松了一口气,把刚刚因为准备起身而偏移的身子挪正:“如此甚好,但此事不容易办我知道,我家也算牵涉其中,如果有什么能帮你的,你尽管使唤我,不必客气。”
盛淮笑笑,将手中的笔搁回砚池,摩挲着下巴认真思索道:“有什么你能帮忙的……我确实得好好想想。”
我正等盛淮想出一个答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刚刚听过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叫他:“盛淮。”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我刚刚听墙角时听到,说要把余进宝的案子交给他人处理的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现在找过来,让我对盛淮能接手此案愈发有了信心。
盛淮面对上峰自然要起身相迎,我也不好单独坐着,与他一同起身,转身面对大理寺卿。
因为刚刚处理完那几个不成器的,大理寺卿的脸上免不了有几分愠容,但却不是对着盛淮,他背着手,微微叹了一口气才道:“司空丞相被人毒杀以后,有些人的心思倒是愈发活络,只想着见风使舵,正事都不肯干了。”
盛淮不便跟大理寺卿一起批判同僚,对大理寺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劝慰道:“大人要不坐下说?”
大理寺卿摆摆手说:“不必——余进宝的案子,我一开始就想交给你来办,可你那几天身体不适告假,如今可好了?”
盛淮谨慎道:“身体已经大好,但凭大人吩咐。”
“那这件案子就还是由你来接手吧。”大理寺卿一锤定音,直视着盛淮,语气郑重道:“莫要再让我失望。”
盛淮立即应下,大理寺卿欣慰地点点头,伴着盛淮“恭送大人”的声音,转身离开。
我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转头回望盛淮,他看出我的得意,问道:“你怎么肯定大理寺卿一定会把案子再交给我?”
我先卖了个关子,“你是最好的人选,你不知道?”
“不知道。”盛淮诚实地答道,一脸莫名地望向我,“此话怎讲?”
“牵涉到贪墨的案子,最好让新人来办,因为那些混迹官场十几年的老人多多少少会不干净,手中有人脉关系又复杂,交给谁都不放心。”我说:“而新人之中,像你这种背后有强大家族的则是最好的人选,因为遇到的阻力会小些。”
盛淮仔细想想最终同意我的看法,“还是你看得通透。”
这不是我的本事,而是父亲的教诲。但父亲向来低调行事,不喜我在外面跟人炫耀他,这种细节也就不必跟盛淮说。
然而事情还没完——门口又出现了新的身影。
“盛淮盛淮——”盛淮的一位同僚只等大理寺卿离开就赶忙跟过来,那人提着官服跨过门槛,一路急急奔到盛淮面前站定,“寺卿大人是不是把余进宝的案子交给你了?”
“呃……”盛淮犹豫着没有答话。
“哎,我知道,你要觉得不方便也不必答我。”那人倒是善解人意,在准备继续说话之前望了望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这是要我避开的意思,他们大理寺有自己的规矩,我身为外人不该听也应当,于是我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
见我识趣,那人也就不再顾忌,附耳过去跟盛淮说了几句话,奈何那人不懂得控制自己的音量,又或者低估了我的耳力,还是叫我把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理寺做出的判决一般不会再轻易修改,所以这次刘茂的案子被翻,景大人接手过去,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维持原判。再说当年这案子判的时候,余进宝被流放的地点是西海,那时倭寇横行,余进宝被带过去也是九死一生,流放西海在那时来说完全算得上是重刑,并未轻判多少。”那人停下来歇气,也让盛淮趁着这段时间消化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接着道:“事情的纰漏明明就出在押送余进宝的人身上,大理寺真的是与之毫无关系,景大人维持原判,也是真的没收受贿赂,只是怕修改判决太难——他要我把这些话带给你,叫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做决断——寺卿大人这是想让你去啃那块最难啃的骨头。”
盛淮适时补充了一句:“寺卿大人把这件事交给我,也是信任我,要交托重任的意思。”
“是是是——”那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谈论上峰这事就算背着人也容易掉坑里,那人怕自己说多错多,忙不迭道:“这是自然,总之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盛淮目送同僚离开以后,笃定地问我道:“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我说:“大理寺做出的判决慎之又慎,因此极少修改,这事我知道,也能理解。大理寺的判决要是轻易就能改来改去,公正与威严会大打折扣。”
盛淮觉得为难是这个原因——即使是他接手,要修改大理寺做出的判决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刚才把这茬给忘了。
“你也不用那么快灰心,”盛淮安慰我道:“刚才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我忙问:“什么办法?”
“余进宝被放跑,无论押送的人是否故意,他都该主动归案或者自己去往西海流放之地才算服刑,没这样做,便算犯人不服判决且故意逃避刑罚,重审时,可以在第一次判决的基础上重判。”盛淮道出他的办法。
这个办法若要变得可行,就只剩一个问题——
我说:“现在需要找到他故意逃避刑罚的证据。”
盛淮意有所指地看向我,总算说出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这就又需要麻烦刑部了,毕竟余进宝被放跑一事也是刑部的人查出来的——只此一事,有劳。”
“我这就带话给表哥。”我与盛淮辞行道:“盛大人,您忙。”
与盛淮分别以后我即刻赶往刑部把话带给表哥,表哥答应会查清证据并且把证据和文书一并送去给盛淮,最后还怀疑了一下,我是如何做到没有他接就随意进出刑部,被我以自己常来,门口的侍卫看我脸熟的借口给敷衍过去。
为免再被问东问西,我跟表哥说完就赶紧从刑部跑了出来,上马急行。
骑马回府的路上,一只队伍拦住我的去路,我不得已从马背上下来,等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先过去。
一辆辆马车从我面前驶过,我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车上那看着既不柔软贴身也不细腻的布料是火浣布,我心心念念,想用来做战船船帆的火浣布……
队伍的行进方向是皇宫,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为了六公主及笄之礼,各地上贡的火浣布。
六公主她不仅跟抢了东西,还十分不凑巧的让车队在我面前招摇过市,此情此景对我而言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我简直心痛得快要滴血。
就在我紧紧盯着那一车车的火浣布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时,司空逸轩轻摇折扇,悠悠地从街尾走来,站到我身边,与我一同看着马车,揶揄道:“是不是挺壮观?别急,这才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三四五六七八批。”
我不知司空逸轩今日怎么有空来此与我说笑,说的话甚至故意往我心尖上扎,下意识地反唇相讥:“听闻你们御史台查刘茂贪墨一案还没等查个水落石出就已经快要被翻案,司空御史,这不大符合你的能力。”
“还不都是因为你家那位如今风头正盛,御史台有些见风使舵的人上赶着巴结庶族官员。”司空逸轩这话听起来像是控诉,怨气倒不是冲我发,“啪”的一声合起折扇,咬牙切齿道:“明明早就下令查抄刘茂府邸,非给我硬生生往后拖延,等御史台带人去往刘茂家里,只能看见几件质地稍好的家具和几只大水缸,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刘茂在我面前哭着说自己两袖清风憋得我半句话都回不出来。”
司空丞相一家作为清流名士的首领,突然的倒台的确会令人心惶惶,再加上东平王府风头正盛,刘茂如果和他女儿刘芳执一样的说辞,吓一吓几个拎不清的糊涂蛋,让他们以为今后就是庶族掌权,要他们听话,不是什么难事,御史台抓不到刘茂贪墨的证据,难怪会被翻案。
司空逸轩这张利嘴被憋得半句话都吐不出来,也的确可怜。
第10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