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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屋中,看到了十年未见的杜烟。
杜烟坐在书案后,穿着大红喜服,面前是一截快要燃尽的龙凤烛。
她耐心地等着龙凤烛燃尽,然后面上浮出欢喜神色。
“小桓,”她抬起头,看着门外鸦青衣袍的温桓,“你看,龙凤烛燃尽了。”
“刚才你的父亲还说,等龙凤烛燃尽,你就要来了。”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很小的一团,那时候,阿虚抱着你,一点都不肯松手。”
“后来,他时常来看你,你喜欢吃橘子,他总是带很多很多的橘子来。”
她看向虚空,笑了笑。
“父亲死了,”温桓抬眸看着杜烟,“我亲手替他收的骨,不过,既然父亲的尸骨被母亲带走了,你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而且,父亲不喜欢我,也没带过橘子。”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对,”杜烟说,“不是这样的。”
然而,过了片刻,她用力地按了按额角,神色又冰冷起来。
“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情爱。”
说着,她诡异地弯了弯唇角:“不过,终归是我得到了你的父亲。”
她有点急切地把书案上一本泛黄的册子给温桓看:“你看,他写在了这里。”
这些年来,杜烟已经有些疯癫了。
温桓将册子接过来,看到末页上写了六个字。
妻杜烟,子温桓。
杜烟说:“十几年前,上面是没有这些字的。”
她所说的,是温桓四岁时,她闯入温虚书房那一次。
“所以,母亲,你究竟想要什么?”
杜烟唇角的笑意愈发诡异,眼底的神色渐渐兴奋起来。
她说:“你的父亲很想念你。”
“小桓,你也不喜欢这个世间,对不对?”
温桓看着杜烟的眼眸,忽然弯了唇角。
“不对。”
“是因为那个姑娘吗?”
温桓的眉眼陡然冷下来,神色一戾。
“不用否认,”杜烟笑了起来,“你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大昭,你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
“是为了浮图蛊对吗?先前我听闻你体内的浮图蛊被压制住,忧心了很久,怕你不来。”
“后来听说你动了情,我其实有些诧异,你肯来南巫,我便更诧异了。”
“你想要与她成亲,对吗?”
浮图蛊是极为阴毒之蛊,新婚之夜,蛊虫会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可是,小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情爱。”
*
沈姝在梦境中困了很久,她得让温桓笑出来,才能从最后一方梦境离开。
温桓其实时常笑,只不过鲜少有真心的笑,大多数时候,他都在不开心。
第一天,沈姝带了只草编的兔子。
温桓正在喝药,黑糊糊的一大碗药,他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眉头都没有皱。
沈姝看得有点楞。
“是不是很难喝啊?”她在袖中翻啊翻,终于找出一只小荷包来。
小温桓拿漆黑的瞳仁望着她。
世人都怕苦和疼痛,可是温桓一点也不怕,有时候,这样反倒使他生出隐隐兴奋。
小姑娘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嫩生生的指尖拈着金灿灿的蜜金桔,塞进他的口中。
“吃完这个会好很多。”她眉眼弯弯地说。
小温桓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但是这粒蜜饯似乎并没有那么惹人厌恶。
沈姝把草编的兔子放到温桓手中:“这个是我亲手编的。”
她眨眨眼:“你喜欢吗?”
温桓说:“有点丑。”
沈姝看着兔子有点歪的耳朵,一点儿也不气馁:“好吧,勤能补拙,等我练一练,一定能改得漂亮些。”
温桓抿了抿唇,信手将那只兔子丢到一旁。
他丢的角度很刁钻,沈姝根本够不到。
“还是给你做个新的吧。”小姑娘自言自语。
她不想承认自己胳膊短的事实,于是放弃了和温桓讨要。
“温桓,你要怎么才能开心一下啊?”她的下颌枕在手臂上,十分认真地问。
温桓答:“你太聒噪了。”
沈姝眨眨眼,温桓总是凶巴巴的。
她每天只有未时能出来,现在必须得回去了。
于是,她朝温桓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温桓面无表情地拎着她的袖摆,往一旁拽了拽:“别把炭火盆踢翻了。”
沈姝笑吟吟地看着他:“哦。”
小姑娘的语调软绵绵的,温桓移开了视线,没再看她。
第二日,沈姝带了只编得很漂亮的兔子来。
先前那只草编的兔子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被温桓丢了吧。
她把新编的兔子递给温桓:“你看,这只是不是就好看许多了。”
“我还给它贴了眼睛。”
兔子的眼睛上果然有两粒乌溜溜的小石子。
温桓拿起那只兔子,看上去依旧不太开心。
不过,他的眼中倒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冷冰冰的了。
可是,沈姝来了三四天,温桓仍旧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第四天时,桌上放了盏牛乳茶,在这样的隆冬,一切吃食都冷得很快,这盏牛乳茶却热气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