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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眠, 你当真要我死?”
崔莺眠看到他眼底急切的求生的欲望,将那威武不屈潇潇而立的君子风骨撕成破碎的风絮,化成了泡影。
她突然在反思,开始疑惑, 以前, 她怎么会觉得这人是人品足重可堪托付的好郎君呢?不仅仅是她, 她的父亲, 乃至他们几乎全家人, 都是这样地信赖着他。
可将后背留给别人,却被这匹披着人皮的狼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告诉我真相。”愧疚没有了,可笑的情有所钟更是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的崔莺眠,只想要还原一个真相,告诉她,为什么萧子初要这样做。
萧子初瞳孔紧缩:“眠眠,那不是我所愿,我也没有那样做。”
崔莺眠冷静地望着他:“那是谁呢?是我吗?我那时,满心满意地以为可以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你却加害对你有恩的崔家?”
“不、不是……”
承认他在皇城能立住萧子初的名,少不了崔横岭的臂助,但,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立场上的敌对,让他们怎么可能厮守?崔横岭是愚忠效死的昏官,若不将他逼上绝路,他岂肯彻底地划到他们的阵营。长久下去,什么相爱什么婚姻,随时都有破裂的风险,所以他铤而走险,先行一步逼反崔横岭。
这不是要害她,害崔家,正是因为他爱崔莺眠,所以,他才想要用这种办法,真正地珠联璧合!
可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招。
他原本想,在崔家举家流放之际,将崔莺眠抢下来,再设法途中营救崔家之人,可中途生生杀出一个贺兰桀。
他不知道贺兰桀是何时起对崔莺眠怀有觊觎之心,在萧子初的印象之中,这两人根本完全没有过交集!
而贺兰桀竟然在他之前救走了她。
从那时起萧子初才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那就是崔莺眠成了贺兰桀的女人。
当他终将一切托出,崔莺眠甚至都笑了。
所以她恨了贺兰桀这么多年,意义何在?
相反,倘若不是他阴差阳错救了自己,她就要落入这个害父仇人的手里。
“萧子初,我恨我今日才知道。”
以为的君子,揭开画皮,不过是一只脸上爬满蛆虫的卑劣恶鬼。
她几乎站立不住,身体踉跄后退,幸而有沈辞一臂挽住,崔莺眠勉强站直身体,咬住嘴唇,道了一声谢,沈辞蓦地低声道:“娘娘,何不问他,为何策反崔侍郎?”
是了,沈辞提醒了自己!
崔莺眠又狠狠地踹向萧子初,这一脚用了至少八分力,躺在地上的萧子初只感觉脊骨被这一脚震得几乎粉碎,激烈的震荡,令他呼痛不止,崔莺眠不解恨,发泄一般又踹了他好几脚,“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爹待你不薄!你要逼反他,为什么!”
父亲是玉京驰名的户部崔侍郎,有文官雅正之风,一向为人交口称赞。在先帝座下办差,从来都办得妥妥帖帖,多年来堪称没有一粒米的缺漏。他忠心耿耿,一心为民,怎知识人不清,最后,竟将信任交付在了如此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手里!
但萧子初只作痛色,却不言语,仿佛疼得说不了话。
崔莺眠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一句,恼恨得几乎要再踹他好几脚,却被沈辞拦住。
“娘娘。莫下脚,踢死他更不知他背后是何目的了。”
沈辞拦住崔莺眠,崔莺眠解恨之后,收住了脚。
“他死咬不说怎么办?”
沈辞想了想,道:“娘娘知道,玉京城中最善刑审的是谁吗?”
崔莺眠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大昭寺卿许祎。但看模样沈辞的答案并非如此。于是她困惑了,摇头说不知。
“是圣人。”沈辞微笑回,“只要不是存心求死的死士,在圣人这里都能问出来话。娘娘或许不知道,圣人亲审过崔侍郎的案子,当年这位萧郎君身边的侍童牙口铁硬,但圣人还是撬开了他一嘴牙问出了关于诬陷崔侍郎的经过。还有一点——”
顿了一下,在崔莺眠错愕之际,他缓缓道来。
“臣疑心这与红衣教有关。圣人还是太子时,就常与他们打交道,这些年更是,娘娘何不亲自去问圣人,该如何审讯萧子初。”
一听到他们极有可能将自己交给贺兰桀,萧子初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激烈地挪动起来,试图爬起,口中焦急直道:“莺眠,莺眠!你不可这样对我!”
他极力去够崔莺眠的一片衣角,可崔莺眠察觉到了,她拎起裙角离开一步,让他的指尖碰了一空。
萧子初彻底颓丧地到了下来,呼吸艰难地向她继续哀求,“莺眠……”
但他如论如何哀求,崔莺眠都已经是不可能再去心软的了。
犹豫再三,她声音极低地回:“好……我回。”
回玉京,去见他。
……
翌日一早,归臧将初月送来旧君山。
几日不见崔莺眠的初月着急地跳下马车,一下马车,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娘亲,登时飞奔过来。
“娘亲!”
崔莺眠心头一暖,弯腰去,将急急奔来险些被地上突出的石块绊得摔一跤的初月接入怀里,将她抱了起来,小初月如愿到了母亲怀中,咯咯直笑。
目睹这一切的秦霜华,站在沈辞旁侧目瞪口呆。